昌隆行的商队规模不小,十余辆大车,数十名伙计护卫,为首的是一位自称姓钱的老掌柜,面团团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眼神却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
林天在守备府正堂接见了他,王五按刀侍立一旁,孔文清、陈子才则坐在下首,看似陪同,实为参谋。
“小人钱友德,忝为昌隆行永平府分号掌柜,特奉东家之命,前来恭贺林守备拨乱反正,收复黑山堡!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林守备笑纳。”钱掌柜笑容可掬,递上礼单。
林天扫了一眼,礼单上的东西颇为丰厚,布匹、药材、甚至还有不少南方的稀罕物,价值不菲。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礼单:“钱掌柜客气了。林某所为,乃是份内之事,当不得如此重礼。贵东家消息倒是灵通。”
钱掌柜呵呵一笑:“林守备少年英雄,声名远播,鄙东家亦是仰慕已久。如今黑山堡重回正轨,实乃边镇之福,百姓之幸。些许心意,聊表祝贺,也是希望能与林守备结个善缘,日后也好互通有无。”
“互通有无?”林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不知贵行想如何互通有无?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商路不畅啊。”
钱掌柜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正因世道艰难,才更需我等同心协力,共渡时艰。鄙东家深知林守备处边陲要地,耗用巨大,愿以市价七成,长期、稳定向守备提供粮秣、军械、药材等一应所需。守备这边,若有皮货、山珍、或是…某些不便处置的土产,鄙行也愿代为销售,价格绝对公道。”
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资助和支持。
林天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贵东家如此豪爽?不知需要林某做些什么?”
“守备说笑了。”钱掌柜摆摆手,“结个善缘而已。若守备实在过意不去,只需在力所能及之处,对鄙行的商队予以方便,莫要如那孙传业一般刻意刁难即可。此外…”他话锋微转,声音更低,“听闻守备麾下兵精粮足,鄙行有些货物需运往西北方向,路途不靖,偶尔或需借重守备虎威,派兵护送一二,当然,酬劳必定从厚。”
西北方向?那不就是“鹰巢”所在?林天心中警铃大作。昌隆行这是想把他当枪使,既提供物资笼络他,又想利用他的兵力为金鳞会输送物资?
“原来如此。”林天放下茶杯,沉吟道,“贵东家好意,林某心领。只是…粮秣军械,乃军中命脉,来源需得稳妥。贵行虽好,但林某职责所在,恐怕还需向上峰报备请示,方可定夺。至于护送之事…如今堡寨新定,防务繁忙,兵力实在捉襟见肘,恐难应承,还望海涵。”
他这话说得客气,实则婉拒,并且点出了“上峰”二字,暗示自己并非毫无跟脚。
钱掌柜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笑道:“守备谨慎,乃是正理。既如此,小人便先将贺礼留下,买卖不成情谊在。至于日后合作之事,守备若改了主意,随时可派人至永平府分号寻小人。”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般补充道,“对了,听闻朝廷近日似有风波,蓟辽督师之位空悬,各地军务恐有迟滞。守备这边若遇上什么难处,或许…鄙东家在京中还有些门路,或可代为转圜一二。”
这话看似好意,实则暗含威胁与诱惑——朝廷靠不住,我们有门路,你最好识相点。
林天心中明镜似的,拱手道:“多谢钱掌柜提点。林某自有分寸。”
送走昌隆行的人,看着那堆满院子的礼物,林天脸色沉了下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王五啐了一口。
孔文清皱眉道:“其意甚明,一则拉拢,二则试探,三则想利用我军为其输送物资。所图非小。”
陈子才沉吟道:“他们提及朝廷风波和京中门路,恐怕并非虚言。若朝中主和派得势,边镇武将处境必将更加艰难。昌隆行…或者说其背后的金鳞会,能量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能量再大,也是国之蛀虫。”林天冷声道,“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礼物清点入库,单独存放。对外放出风声,就说我林天感谢昌隆行厚礼,但军需采购需按规矩来,婉拒了他们的长期合约。”
“那…若是他们因此怀恨在心?”孔文清有些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天目光锐利,“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消化黑山堡,稳住自身。传令下去,从即日起,两堡进入二级战备,加强对西北方向的侦察,尤其是昌隆行商队的动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数日后,派往西北方向的侦察小队带回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鹰巢”要塞的敌军,似乎正在减少?原本密集的巡逻队变得稀疏,营寨中的炊烟也少了许多。
几乎同时,陈子才通过分析近期往来公文和零星信息,也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推断:清军主力北撤后,似乎并未完全返回辽东,而是在长城外某些区域集结休整。而朝廷关于议和的传言,似乎越来越像是真的,甚至有消息说,皇帝已密令兵部尚书陈新甲暗中操作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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