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八月二十七。
暮色四合,南京城已经有了一丝初秋的微凉。
此时的总帅府议事厅内,烛火通明。
林天端坐主位,手指轻叩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自他两侧,分坐着韩承、张慎言等文武官员,每人面前都摊开着厚厚的账册,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烛火特有的焦味。
“经略,夏粮征收已全部完成。”韩承的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振奋,他翻开账册最上面的一页,“今年天公作美,加之新政推行得力,各地粮仓均已满仓。仅南京一地,存粮就达八十万石之巨。”
“浙江方面也在加紧推行新政。”一侧的张慎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补充道:
“杭州、宁波等地的粮仓正在陆续充实,预计到九月底,全省存粮可突破百万石。”
林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各地百姓生活如何?”
一个中年官员激动地站起身,他是户部主事赵文远:
“回禀经略,下官前日刚从句容县走访归来。如今便是最穷困的农户家中,也都有了存粮。新式农具推广后,耕种效率提高了三成不止。”
赵文远身旁的一名年轻官员紧接着说道:“新式学堂更是大受欢迎。”
“现在民间流传着一句话:‘宁可少吃一顿饭,也要送娃上学堂’。光是南京城内,新开设的学堂就有十七所,入学孩童超过一千五百人。”
这些数字让在座众人都露出欣喜之色。连一向持重的史可法也频频捻须点头:
新政确实利国利民。老夫亲眼所见,江宁县的百姓如今也能吃上饱饭了。
林天亦是微微一笑,随即他环视在场众人,正色道:诸位!
新政推行至今,南京及周边府县已初见成效。今日请诸位来,是要商议下一步的深化改革。
眼下储备既足。我有个想法——由咱们江南银行牵头,发行一种统一的新币,以白银和粮食为本位制度,统一货币。
话音刚落,他朝着门外侍立的亲兵统领赵虎,使了个眼色。
赵虎这时候正探头往里看呢,见到林天的眼神,他立马会意,转身带着两名亲兵抬上来一个沉重的木箱。
箱子落地开启的瞬间,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箱内铺着红色绸缎,上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枚银光闪闪的圆形钱币。
“这是匠作营铸造的一些小样,我称它为‘龙元’。”林天站起身,从箱中抓起一把银币,任其从指缝间滑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议事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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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略三思啊!”
赵文远猛地起身,衣袖带倒了案上的茶盏,货币改制干系重大,昔日我朝太祖也曾发行过大明宝钞,初时还好,可后来滥发无度,致使宝钞形同废纸,这个教训不可不察啊!
几个称得上守旧派的官员纷纷附和:
“赵主事所言极是!”
“货币改制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市面虽乱,尚可维持,贸然改制恐生祸乱啊!”
“还请经略慎重!”
林天不置可否,目光转向韩承。
下首的韩承会意,缓缓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江南地图前:“诸位同僚的顾虑,韩某感同身受。”
他手指地图,“但请诸位看看,自新政推行以来,商贸日益繁荣。苏杭丝绸、景德瓷器、松江棉布,流通各地。如今市面上银两成色不一,铜钱铸造混乱,更有各地私钞横行。商贾行商,往往要携带三种钱币,兑换之间损耗颇多。”
紧接着韩承转身面向众人,声音渐沉:“昨日我亲眼所见,一个老农在城南市集卖米,收了三张不同钱庄的私钞,走到城北竟无一钱庄肯收。老人家跪在街头痛哭,诸位可知道这是何等滋味?”
张慎言接话道:韩大人说得在理。老夫记得,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在南京,可买米两石,在苏州却只能买一石半。币制混乱,苦的是百姓。
厅内左侧首位,史可法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老夫起初也有疑虑,但细想之下,统一币制确实好处良多。不仅可以方便商贸,更能增加朝廷岁入。只是......”他看向林天,“这发行之法,须得慎之又慎。”
支持改革的官员们见史可法也表态了,随即纷纷进言:
“下官以为,新币当以十足白银为本!”
“还应该允许以粮兑换,毕竟百姓最认的还是粮食!”
“铸造须精,防伪要做足!”
厅内讨论越来越热烈,烛火将众人争论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仿佛一场无声的角力。
......
与此同时,总帅府外的回廊下,几个书吏借着夜巡的由头凑在一处。
“听说了吗?经略要发行新币!”
“这可是要翻天啊!”
“快遣人去告诉老爷……”
这些来总帅府议事的诸多官员,他们的书吏中,不乏江南各大世家的眼线。
林天的这个决定,在他‘不经意’的透露下,相信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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