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顺治三年,六月十七。
北京城,摄政王府。
夏日的黄昏,本该带着一丝慵懒,但此时的王府书房内,空气却凝滞如冰。
多尔衮端坐在那紫檀木大案之后,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自他手中,正死死攥着那份刚从山东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四周静得可怕,在一旁侍立的太监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多铎兵败弥河,损兵折将,被迫放弃青州退往德州。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场惨败竟是因为吴三桂的阵前倒戈。
好,好得很......多尔衮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将手中的军报狠狠惯在地上,纸张“哗啦”一声散落开来,最上面一页,清楚地写着:吴三桂阵前倒戈,关宁军临阵反水,致我军大败......
“平西王!......好一个吴三桂......本王待你不薄,你竟敢叛我!”多尔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字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个挤出来似得,可他脸上却反常地露出一丝笑意。
下首的心腹幕僚范文程,小心翼翼地拾起军报,看到多尔衮的反应,不禁心头一凛。
跟随多尔衮多年,他深知这位摄政王越是愤怒的时候,表面反而越平静。
“王爷息怒。”范文程斟酌着词句,声音放得极轻,“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局,防止那些有心之人利用,另外在快马急令豫亲王殿下,据守德州,以防那些南蛮子乘胜北上。”
多尔衮并无回复的意思,仿佛没有听见劝谏,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的松柏。
那棵松树是他两年多前,刚搬进这紫禁王府时,亲手所植,如今已是亭亭如盖。
“范先生,你说这松树为何能四季常青?”多尔衮突然问道。
范文程一愣:“这个......许是因为它耐得住寒暑,经得起风霜。”
“说得对。”多尔衮轻轻抚摸着窗棂,“忍耐,就是要想得开,熬得住。本王这些年来,忍了多少事,挺过了多少难关......”
他的声音突然转冷:“可是有些人呐,偏偏就不想让本王好好忍下去。”
许是应了他的话,多尔衮话音刚落,就有亲兵来报:“王爷,索尼、遏必隆等几位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多尔衮眼中寒光一闪:“呵呵,来得可真快啊。请诸位大人到西议事厅稍候,本王即刻便到。”
王爷,他们专挑这个时候联袂而来,恐怕......
范文程忧心忡忡。
怕什么?我多尔衮这一生,何曾有过怕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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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西侧的议事厅内,索尼、遏必隆等几位满洲重臣已经等候多时。见多尔衮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但神色间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恭敬。
“诸位大人急着见本王,可是有要事?”多尔衮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淡地扫过众人,仿佛山东的败绩从未发生。
索尼与遏必隆交换了一个眼神,率先开口:“王爷,山东战事失利,朝野震动。不知王爷有何对策?”
“对策?”多尔衮挑眉,“胜败乃兵家常事,豫亲王虽然受挫,但主力尚存。退守德州,整军再战便是。”
遏必隆沉声道:“王爷,此次兵败,损失的可都是八旗精锐。若是再战,万一......”
“万一什么?”多尔衮冷冷打断,“莫非你遏必隆以为,我大清的锐士已经打不过这些南蛮子了?”
“王爷!奴才绝无此意!”遏必隆脸色一涨,急忙辩解,“只是如今军中流言四起,皆言……皆言吴三桂之所以临阵反水,实乃多铎王爷处事不公,苛待汉将,步步紧逼,方才逼反了良将!”
放屁!多尔衮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勃然大怒。他虽心知肚明多铎可能确有排挤吴三桂之举,但此刻绝不能认。
那吴三桂狼子野心,早有反意!与多铎又有何干?
索尼见气氛骤然紧张,立刻出来打圆场,语气放缓:王爷息怒,遏大人也是就事论事。如今朝中议论纷纷,都说若是当初能善待吴三桂,也不至于......
“哦?”多尔衮身子微微前倾,目光逐一扫过索尼、遏必隆几人,“听诸位大人这意思……是在指责本王吗?”
老臣万万不敢。索尼躬身道。
议事厅内顿时一片寂静。
良久,索尼见多尔衮并未有继续发脾气的意思,他又是缓缓开口:
“只是......王爷,若是继续用兵,粮饷从何而来?兵力从何而来?吴三桂倒戈,只怕其余汉军旗人心也会有异,这些都不能不虑啊。另外,如今军心浮动,亦需要有人承担责任,以安军心。”
多尔衮心中冷笑,知道这些老狐狸终于等到机会发难了。但他现在确实需要稳定局势,不能与他们彻底翻脸。
他环视了一圈厅内众人,突然笑了:“诸位说得对,是本王考虑不周。这样吧,三日后大朝会,我等再于朝堂之上,召集众臣,详细议出个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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