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归德府城下清军大营。
多铎面色阴沉如水,手中紧紧攥着准塔和阿山联名送来的最新战报。邹县久攻不下,损兵折将,红夷大炮亦未能建功,反而粮道屡遭袭扰,军心浮动。战报的最后,准塔和阿山委婉地提出,是否可暂缓对邹县的进攻,或由王爷另派其他大将前来。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多铎低声咆哮,将战报狠狠摔在帅案上,胸膛剧烈起伏。帐内将领无人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随军的汉臣范文程见状,小心地斟酌着语句开口:“王爷息怒。准塔、阿山二位将军皆是我大清骁将,非不用命,实乃那林天及其麾下,确有过人之处。观其守城之法,火器运用,乃至这敌后破袭之策,皆非寻常明军可比。强攻邹县,即便能下,亦必是惨胜,于我大军后续攻略,殊为不利。”
多铎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在归德、邹县、济南、南京之间来回扫视。归德就像一根硬骨头,卡在他的喉咙里;山东的林天则像一把抵在腰间的匕首,随时可能刺入;而南方的南京,那个刚刚成立的弘光朝廷,虽然内部混乱,但毕竟占据着江南财赋之地,若让其缓过气来……据江而守,如那南宋一般,那他大清谋求天下的霸业,又要被拖延到什么时候。
“归德……林天……南京……”多铎喃喃自语,脑中飞速权衡。继续在归德和邹县与凌駉、林天纠缠,空耗兵力钱粮,只会给南京更多的喘息时间。但若就此放弃,不仅颜面尽失,更会让林天势力坐大,后患无穷。
半晌,多铎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猛地转身:“传令!”
“命准塔、阿山,停止对邹县的强攻,但围困不能松懈!尽量牵制林天兵力!”
“嗻!”
“另,派人潜入山东,散播消息,就说我大军不日将移师南下,先取南京!务必让这个消息传到林天和南京那边!”
“嗻!”
“还有,给北京传信,上疏摄政王,详陈当前河南、山东战局,言明林天之患,请求增派兵马钱粮,并……请调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部汉军旗南下助战!他们的乌真哈超(重火器部队)和攻城经验,或可破局!”
“嗻!”
多铎的这一系列命令,显示出他作为统帅的应变能力。他决定改变主攻方向,将矛头指向看似更脆弱、也更具战略价值的南京。
一方面,这可以迫使南明将更多的资源和注意力集中在江淮防线,加剧其内部矛盾,尤其是史可法与江北四镇的纷争;另一方面,也是虚晃一枪,试图调动林天,若林天率军南下救援南京,则山东空虚,他可寻机攻之;若林天不动,则他可集中力量,在解决归德后,真正南下,届时林天孤悬山东,更难有所作为。同时,他向多尔衮请求增援,尤其是擅长火器和攻城的汉军旗部队,为下一步可能要面临的大战所提前做准备。
……
九月初一,北京,紫禁城武英殿。
多尔衮看着多铎送来的紧急奏报,眉头紧锁。殿内,洪承畴、冯铨等汉人降臣垂手侍立。
“这个林天,竟如此难缠吗?”多尔衮放下奏报,声音听不出喜怒。
洪承畴上前一步,躬身道:“摄政王,据臣所知,此子起于微末,却极善练兵用兵,更兼行事果决,非同小可。其在山东站稳脚跟,拥立伪明宗室,已成我心腹大患。豫亲王(多铎)受阻于归德、邹县,非战之罪,实乃此人掣肘。”
冯铨也附和道:“洪学士所言极是。若不尽快铲除林天,恐其与南明勾结,则江南半壁难图。豫亲王请求增派孔、耿二王所部,确是老成谋国之举。孔有德部之火炮,耿仲明部之攻坚,正可克制林天守城之术。”
多尔衮沉吟不语。他刚刚迁都北京,百废待兴,京畿之地尚未完全稳固,西北还有阿济格在对付李自成,兵力并不宽裕。但山东林天的崛起,确实打乱了他的部署。
“准多铎所奏。”良久,多尔衮终于开口,“令孔有德、耿仲明整备本部兵马,克日南下,归多铎节制。另,从京营再拨满洲兵马两千,蒙古兵马一千,一同前往。告诉多铎,稳扎稳打,先定河南,再图山东,必要时可暂缓对南京的压迫,集中力量,务必给本王拔掉林天这颗钉子!”
“嗻!”
随着多尔衮的命令,清廷的战争机器再次加速运转,更多的资源开始向南方战场倾斜,目标直指林天。
九月初三,陕西,西安,原来是秦王府,现在的大顺皇宫。
李自成裹着一件厚厚的裘袍,坐在略显空旷的大殿内,虽然仅是初秋,但他却感到一丝寒意。曾经的“闯王”、“大顺皇帝”,如今脸上刻满了风霜与疲惫。固关惨败,精锐丧尽,一路仓皇逃回西安,往日的辉煌如同梦幻泡影。
丞相牛金星、高一功等寥寥几位核心文武站在下首,气氛沉闷。
“陛下,阿济格的主力被一支来历不明的骑兵拖在山西边境,进展缓慢,这给了我们喘息之机。”高一功禀报道,他身上带着几处未愈的伤痕,声音有些沙哑,“如今我们已收拢旧部,加上陕西留守人马,约有五万之众,然能战之兵,不足三万,且粮草匮乏,军械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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