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山深处,秋意已浓,霜染层林。王五和张铁头率领的一千五百精锐,已在这片茫茫山峦中与清军周旋了近一个月。最初的锐气,被无休止的转移、潜伏和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磨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坚韧和近乎本能的警惕。
部队再次化整为零,以百人队为单位,散布在几个相互策应的区域。王五带着主力驻扎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严禁生火,士兵们裹着缴获来的清军毛皮褥子,啃着硬邦邦的炒面和肉干。长期缺乏蔬菜,不少人嘴角溃烂,状态十分堪忧,即便如此,众人眼中的眸光依旧锐利。
张铁头带着他的狼筅营和一个哨的燧发枪兵,驻守在五里外一处地势更高的山脊上,负责警戒和充当诱饵。他此刻正趴在一块岩石后面,用那具宝贵的望远镜,仔细搜索着山谷下的动静。
“狗鞑子,学精了。”张铁头放下望远镜,啐了一口。山谷里,一支清军运粮队正在缓慢行进,但护卫的骑兵明显多了,斥候放出去很远,队形也紧凑了许多。更重要的是,队伍里夹杂着一些穿着破烂明军号衣的夫子,这显然是清军用来趟陷阱的炮灰。
“硬打不行,代价太大。”旁边的哨长低声道。
张铁头拧着眉头,他何尝不知。自从“一线天”大捷后,清军明显加强了对后勤线的保护,小股部队不再轻易分兵追击,让他们的游击战术效果大减。几次尝试性的袭击,都只是小有斩获,自身却出现了伤亡。
“妈的,憋屈!”张铁头一拳捶在岩石上。他渴望的是刀刀见血的拼杀,而不是这种躲躲藏藏的消耗。
这时,一名士兵猫着腰跑来:“张将军,王将军派人传信!”
张铁头接过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王五潦草的字迹:“虏戒备森严,不可浪战。据报,虏主力似有西进或南下迹象。我部任务已达成,即日向西南转进,伺机返堡。你部断后,三日后于老狼峪汇合。务必谨慎,保全实力为上。”
张铁头看完,沉默了片刻。要撤退了?他有些不甘,但王五的判断很少出错。而且,弟兄们确实也疲乏了,弹药消耗也大。
“告诉老王,知道了。”张铁头对传令兵道,“三天后,老狼峪见。”
传令兵离去后,张铁头召集手下军官:“都听到了?准备撤。但这最后三天,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鞑子!得让他们记住疼!”
他指着山谷下那支运粮队:“硬啃不行,那就给他们添点堵!看到那边那片林子没?靠近官道,地势又陡。咱们去给他放把火,烧不了粮食,也能吓他们一跳,拖延他们的行程!”
当夜,月黑风高。张铁头亲自带着几十个身手最好的士兵,背着浸了油脂的柴捆,悄无声息地摸到官道旁的密林。看准风向,点燃柴捆,奋力抛向清军队尾的粮车附近!
“走水啦!”
“有埋伏!”
清军队列顿时一阵大乱!火借风势,迅速引燃了路边的枯草和几辆堆放杂物的大车!虽然核心粮车未被波及,但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以及黑暗中不知虚实的袭击,让清军护卫如临大敌,纷纷勒住战马,紧张地望向燃烧的林地,不敢贸然扑救,也不敢继续前进。
张铁头等人早已借着夜色和混乱,消失在茫茫山林中。这一把火,烧掉的物资不多,但造成的恐慌和延误,却达到了目的。
接下来的两天,张铁头部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且战且退,不时利用险要地形设置简易陷阱,或用冷枪袭扰追踪的清军小股部队,让对方不胜其烦,又不敢全力追击。
第三天傍晚,张铁头部如期抵达汇合点老狼峪。这是一条更加荒僻的山谷,入口狭窄,易守难攻。王五的主力已经先一步到达,正在谷内休整。
两人一见面,王五看着张铁头及其部下虽然疲惫却士气不减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路上还顺利?”
“妈的,被几条狗撵着屁股咬了几口,没事!”张铁头大大咧咧地坐下,抓起水囊灌了几口,“怎么样?堡里有新消息吗?”
王五脸色凝重起来,递给张铁头一张小小的纸条,是铁山堡最新送出的情报,用密语写成,已被王五译出:“京畿战事胶着,卢督师处境艰难。杨国柱蠢蠢欲动。堡内一切安好,夏收顺利。将军令:你部功成,速归。”
“卢督师那边……”张铁头虽然粗豪,也明白卢象升若是落败,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王五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们的任务,是带着弟兄们活着回去。将军说得对,保全实力,就是头功。”
他展开地图,指着老狼峪西南方向:“从这里往回走,要经过‘鬼见愁’栈道,那段路极其险峻,但也是摆脱追兵的最好路线。清军大队骑兵施展不开。我打算明早就出发。”
“听你的!”张铁头没有异议。
然而,就在当夜子时,谷口方向突然传来尖锐的警哨声!紧接着,是密集的火铳射击声和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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