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的调令像一块冰,投入黑山堡略显燥热的空气中,瞬间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协剿流寇?”王五看着公文,眉头拧成了疙瘩,“朝廷是没人了吗?要调我们边军去中原?那我们这防区怎么办?鞑子要是打过来…”
“恐怕,这正是某些人希望看到的。”孔文清面色凝重,“借流寇之手消耗我们,甚至…让我们直接葬送在中原。”
林天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调令来得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中原流寇之势愈演愈烈,已成朝廷心腹大患,抽调各地兵马协剿是必然之举。但点名黑山卫,在这个时间点,很难不让人联想是落鹰峡事件的后续——有人不想让他们安稳地待在边镇发展。
硬抗调令,形同谋反,正好给了对方口实。乖乖听令南下,则前途未卜,很可能陷入流寇战争的泥潭,耗尽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
“将军,我们该如何应对?”周青看向林天。
林天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调令是兵部发出,经由兵备道转达,程序上并无问题,我们不能明着违抗。”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如何‘听候调遣’,却有文章可做。王五,即日起,全军进入战备状态,加强操练,检修军械,做出即刻便可开拔的姿态。孔先生,行文兵备道及兵部,言辞恳切,表示我部谨遵朝廷号令,已厉兵秣马,随时准备为国效命。但同时,要极力陈述边镇防务之紧要,鞑虏虎视眈眈之现状,恳请上官明确我部开拔后,防区由何人接守,粮饷辎重如何保障,尤其是…大军开拔所需之开拔银、安家费,何时能够拨付?”
“妙啊!”张文宏眼睛一亮,“将军此法,既是遵令,又将难题抛了回去。边镇防务交接乃是大事,粮饷更是关键,朝廷若无法解决,便难以强令我部立刻开拔!”
“正是此理。”林天点头,“我们需要的,就是时间。利用公文往来扯皮的时间,加快我们自己的准备。同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朝廷铁了心要调我们走…”
他看向王五和周青:“王五,从即日起,操练内容增加山地行军、丛林作战、对付轻装散兵的战术。流寇不同鞑子,战法迥异,要让将士们提前有所准备。周青,动用一切渠道,收集中原流寇的情报,特别是主要流寇头目的特点、实力、活动区域,越详细越好。”
“是!”两人齐声领命。
命令下达,黑山堡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校场上杀声震天,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演练着新的战术队形。匠作营加班加点,赶制箭矢、修补甲胄,将库存的刀枪打磨得雪亮。后勤队伍开始清点粮草,打包物资,做出远行的准备。
气氛紧张而有序。底层士兵们只知道可能要奉命南下打流寇,虽有忐忑,但更多的是对军令的服从,以及…对可能获得战功的隐约期待。军官们则层面更高,忧心忡忡,但在林天的强力掌控下,并未出现混乱。
林天本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亲自审核送往兵备道和兵部的公文措辞,确保既恭敬又不失立场;他频繁视察各部操练,针对流寇可能的特点提出战术调整意见;他还抽空去见了即将南下的李岐。
“李先生,计划有变。”林天将调令之事简要告知,“朝廷可能调我部南下,中原局势必将更加混乱。你此去,风险大增,若觉不妥,可暂缓行程。”
李岐却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将军,乱世何处不风险?中原大乱,或许正是我等浑水摸鱼,探查消息的良机。请将军放心,草民自有分寸。”
“既如此,一切小心。联络方式周青会告知你,若有紧急情况,可向沿途我部可能设立的联络点求助。”林天不再多言,赠予盘缠和防身药物,送其悄然离去。
数日后,兵备道衙门回了文,对黑山卫“忠勇体国”的态度表示嘉许,但对防务交接和开拔银一事,却语焉不详,只说“正在筹措”、“上官自有安排”,依旧催促尽快准备开拔。
“果然是在拖。”林天冷笑,“看来某些人是铁了心要让我们走。”
压力并未减轻。但林天争取到的这几天时间至关重要。
周青的情报网络开始发挥效用。关于流寇的信息零零碎碎汇聚而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各股势力大小不一,战法各异,但共同点是飘忽不定,难以捕捉主力,且裹挟流民,声势浩大。官军与之作战,往往疲于奔命,胜少败多。
“将军,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周青面色沉重,“中原赤地千里,官军士气低落,粮饷不继,甚至多有杀良冒功者。我们若是陷进去,恐怕…”
林天看着地图上中原那片巨大的区域,沉默良久。他知道周青的担忧是对的,以明末官军的**和低效,以及流寇的狡猾,这场战争就是个泥潭。
“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林天忽然道,“就算最终不得不去,也要掌握一定的主动权。王五,选拔军中最为精锐、机敏的老兵,组建一支前锋侦骑队,由你亲自挑选得力军官带领,先行出发,潜入中原,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摸清真实情况,绘制地图,建立情报点,寻找可能的补给源和安全的行军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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