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漫过禁林的树梢时,图书馆的橡木窗棂已爬满了淡金色的光。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划过《北欧符文详解》的烫金书脊,第三遍摸到“Algiz”符文时,才惊觉目光又飘向了窗外——通往废弃教室的回廊在雾里若隐若现,像条藏着秘密的蛇。
灵狐蜷在摊开的书页上,光屑比往日跳得更急,细小的光斑在“守护”一词上打旋,像在啄我的心。我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朵,低声道:“急什么?苏家的人,从不为没把握的事慌神。”
话虽如此,喉间却有些发紧。那面镜子像块浸了水的海绵,吸走了昨夜大半的安宁。镜中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自己,哥哥俯身时衣摆扫过地面的弧度,甚至哈利红着眼眶时睫毛上的水汽,都在脑子里反复冲撞。苏家祠堂的青砖在记忆里泛着冷光,父亲的声音像冰锥砸下来:“未知的东西最危险,要么毁掉它,要么看穿它。”
不能再失态了。昨晚回宿舍后,我对着青铜镜练了半宿。指尖捏着玉梳,一遍遍校准唇角的弧度——三分笑意,不多不少,刚好能挡住眼底的情绪;眼尾的线条要柔,却不能泄露出半分暖意,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直到镜中的影子重新变回那个标准的“苏家主”,冷静,疏离,敲不出半分多余的声响,才敢松口气。
“该去了。”我合上书,灵狐“嗖”地跳上肩头,光屑蹭过耳垂,带着点暖烘烘的痒,倒像在催促。
走廊里的火把刚换过新蜡,橘色火光在石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廊柱上的盔甲似乎动了动,金属关节发出“咔哒”轻响,空洞的眼窝转向我,像在审视——这是霍格沃茨的守卫,却让我想起苏家祠堂前的石狮子,永远睁着眼睛,盯着谁在越界。我攥紧袖中的樱花木魔杖,杖身的彼岸花纹理微微发烫,家族传承的“静心咒”顺着血脉漫开,像层薄冰裹住翻涌的情绪。
快到那扇刻着蛇纹的木门前时,脚步下意识地放轻。灵狐突然从肩头跳下来,光屑在门前的石板上转了个圈,又退回来蹭我的靴底,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啾啾”声,尾尖的光抖得像片受惊的叶子。
它在示警。
我闪身躲在廊柱后,指尖捏起“探息诀”。青绿色的灵力顺着指尖漫开,像层薄雾拂过木门——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镜子本身散发出的淡淡魔力,温润得像沉在水底的星,却带着种勾人的黏性。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竟浮起一丝空落。原以为会撞见哈利,那个绿眼睛里总藏着执拗的少年,说不定正蹲在镜子前,对着里面的幻象发呆。也好,省得应付。苏家的规矩里,“共情”是最无用的软肋,尤其对这种沉湎虚幻的人。
推开门时,尘埃在晨光里跳得更欢了。那面镜子依旧立在教室中央,镜框上的宝石在亮处泛着更温润的光,像在笑我来得早。我走到镜前,没有立刻看,而是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苏家的呼吸法,四吸三呼,吸气时要让灵力沉到丹田,呼气时顺着经脉游走,能压下所有紊乱的念头。再睁眼时,镜中的影像果然规规矩矩——银绿色的袍角垂在地面,红绳铃铛在腕间静立,唇角弯着三分笑,眼底像蒙着层薄雾,看不真切情绪。
很好。
我试着动了动嘴角,镜中的“我”也跟着扬起弧度,依旧是标准的模样,像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画。灵狐跳上镜沿,光屑落在镜面上,激起圈涟漪,镜中的影像晃了晃,却没再露出昨晚的破绽。那些鲜活的、失控的笑,像从未出现过。
“这才对。”我低声自语,指尖划过镜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让心头更稳了些。摸清它的魔力波动,记下它映照人心的规律,就能像防备家族里的眼线那样,提前筑起防线。毕竟,能轻易勾起人渴望的东西,最是危险。
正打算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混着点焦糖的甜香,像有人揣着块融化的糖走过来。
我猛地回头,手已经按在魔杖上——邓布利多教授站在门口,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在晨光里亮得像两汪湖,指间还捏着块柠檬雪宝,糖纸在手里轻轻晃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苏小姐倒是比我来得早。”他的声音像浸了蜂蜜的热 cider,温吞却熨帖,“看来这面镜子很合你的意?”
灵狐从镜沿跳下来,往我身后缩了缩,光屑暗了暗——小家伙对这位校长总带着点莫名的警惕,大概是察觉到他眼底深不见底的东西,像苏家那位活了百岁的老祖母,笑起来温和,却能看穿人心最深处的算计。我松开按在魔杖上的手,躬身行礼,笑容比刚才更标准了些:“只是好奇。毕竟在东方,能映照人心的法器,多半是镇魂镜或照妖镜,要么镇邪,要么辨伪,从没有这样……”我顿了顿,找了个合适的词,“……温柔的。”
“哦?”邓布利多走进来,长袍扫过地面的尘埃,留下道浅痕。他的目光扫过镜子,又落回我身上,蓝眼睛里的笑意像浮在水面的光,“那苏小姐觉得,它更像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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