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传人拜师童渊 第6章 颖川之志·说服严父

自那日书房舆图问对后，刘卫看待儿子的目光彻底不同了。那不再仅仅是对一个聪慧孩童的喜爱，更隐隐带上了一种对待“潜龙”的审慎与期待。他开始有意识地将刘带在身边，参与一些更正式的场合，例如接见本郡有德行的长者、或是与慕名而来拜访“神童”的文士简单交谈。

刘乾应对得体，举止有度，言语间虽仍保持着孩童的纯真，但偶尔闪烁的机锋与远超年龄的见识，屡屡令访客啧啧称奇，也让刘卫面上有光，心中那份“吾家麒麟儿”的念头愈发坚定。

然而，刘乾内心却愈发感到一种紧迫感。

通过观察父亲与各方人士的交谈，他对时局的认知越来越清晰。太平道的活动愈发频繁张狂，各地灾异频发，流民日增，朝中宦官与外戚的争斗日趋激烈，边疆异族的骚扰也愈加猖獗。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几乎弥漫在每一个有识之士的眉宇间。

他知道，历史的车轮正在不可逆转地滑向那个群雄并起、生灵涂炭的乱世。涿郡虽暂时安稳，但绝非久留之地，更非成就事业的根基。他需要更广阔的舞台，更需要提前布局，网罗那些在史书中熠熠生辉的王佐之才。

而颖川郡，这个名字在他心中萦绕不去。那里是东汉末年的文化中心之一，名士辈出，荀氏、陈氏等大家族盘根错节，更是未来曹操麾下众多顶级谋士的故乡。郭嘉、戏志才、荀彧、荀攸……这些名字，每一个都拥有搅动天下风云的智慧。

必须去颖川！

但这个想法对于一个六岁的孩童而言，无疑是惊世骇俗的。他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以及一个说服父亲的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一日，刘卫一位在洛阳任职的旧友途经涿郡，前来拜访。席间谈及朝廷征辟名士、州郡举荐孝廉的惯例，那位友人感叹道：“如今这世道，若想有所作为，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纵有才学，也需名士品评，互通声气。譬如颖川、汝南之地，文风鼎盛，名士云集，若能游学其间，得一二高士青睐，于日后前程大有裨益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坐在下首安静旁听的刘乾，眼睛微微亮起。

待客人离去后，刘乾并未像往常一样告退回房，而是留在了书房。他走到父亲面前，仰起小脸，神情异常认真。

“父亲，”他声音清亮，“孩儿想去颖川。”

“什么？”刘卫正在品茶，闻言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他放下茶杯，愕然地看着儿子，“乾儿，你可知颖川在何处？距我涿郡千里之遥！你年方六岁，身体方才好转，岂能经得起这般长途跋涉？胡闹！”

刘乾早已料到父亲的反应，他不慌不忙，条理清晰地陈述理由，语气虽稚嫩，逻辑却十分清晰：

“父亲，孩儿并非胡闹。方才叔父所言极是，闭门造车，终难成器。孩儿虽年幼，亦知学问需交流砥砺，方能精进。颖川文萃之地，贤士如云，孩儿心向往之。”

他稍作停顿，观察了一下父亲的神色，见其虽皱眉，却并未立刻打断，便继续道：“父亲常忧国事，孩儿亦有所感。如今外有胡患，内有隐忧（他谨慎地未直接提太平道），将来国家或需真正有才学、有见识之人。孩儿愿往颖川，并非只为游学嬉戏，实是想开阔眼界，结交贤才，他日或能为父亲分忧，为朝廷效力。”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迎合了刘卫望子成龙、光耀门楣的心理，又巧妙地将“游学”提升到了“为国储才”的高度，甚至还隐含了为家族未来铺路的深意。

刘卫沉默了。他震惊于儿子思虑之深远，这完全不像一个六岁孩童该有的想法。但联想到儿子之前的种种“神异”表现，他又觉得似乎并非完全不可能。而且，儿子的话确实触动了他。乱世将至，让儿子早早结识些名士才俊，无论对儿子的前程，还是对刘家未来的兴衰，或许都大有好处。

只是……风险太大了。千里迢迢，兵荒马乱（虽未明言，但已有征兆），让一个六岁孩童前往，他如何放心？

“乾儿，你所言虽有些道理，但你还太小……”刘卫的语气已然松动，不再是断然拒绝，而是担忧。

“父亲，”刘乾上前一步，小手拉住父亲的衣袖，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恳切与自信，“孩儿知父亲担忧。然雏鹰终须展翅。且父亲可派得力可靠之人护送，至颖川后，亦可托庇于父亲故旧或当地名门（他暗示了荀氏），安全应无大碍。孩儿必会谨慎行事，勤学修德，不负父亲期望。”

他看着父亲眼中激烈的挣扎，最后轻声加了一句，如同致命一击：“父亲，非常之时，或需非常之行。孩儿……想试试看。”

书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油灯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刘卫阴晴不定的面容。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儿子那虽稚嫩却已显露出不凡坚毅的小脸上，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此事……容为父好生思量，与你母亲商议后再定。”他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再拒绝。

刘乾知道，父亲已然心动。说服严父的第一步，成功了。

他恭敬地行礼：“是，父亲。孩儿告退。”

转身离开书房时，刘乾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颖川，我来了。郭奉孝，戏志才，荀文若……等着我。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