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传人拜师童渊 第291章 陈宫顽守·步步为营（上）

太原城的陷落，并非一场酣畅淋漓的最终决战，而是一场在持续不断的心理和物理碾压下，由内而外的崩溃。当吕布最终吐出那个“走”字时，这座并州心脏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随之瓦解。

北门附近，尚未被幽州军主力合围，也暂时未被城内混乱完全波及。吕布在成廉、宋宪等少数依旧忠诚的部将以及数百名并州狼骑亲卫的簇拥下，仓促集结。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惶、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曾经威风凛凛的并州铁骑，此刻盔甲歪斜，旌旗不整，如同丧家之犬。

吕布骑在嘶鸣不安的赤兔马上，回头望向城中冲天的火光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那张英武的面庞因极度的愤怒、屈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扭曲。他紧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指关节发白，最终化作一声充满不甘的低吼：“走！”

赤兔马撒开四蹄，载着它的主人，率先冲出了北门。成廉、宋宪等人紧随其后，数百骑兵卷起烟尘，头也不回地向北方的群山逃窜，将一片狼藉的太原城和无数被抛弃的士卒、百姓丢在了身后。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选择了逃亡。

就在吕布一行人冲出北门后不久，一支约千余人的队伍，却逆着逃亡的人流，沉默而坚定地进入了靠近南城区域的街巷。这支队伍衣甲相对整齐，虽然面带疲色，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决绝。为首者，正是谋士陈宫，以及自愿留下的将领郝萌、曹性，还有王贺、李封等几位原本负责西门防务、在最后关头被陈宫说服并未参与哗变而是转而试图维持秩序的军侯。

陈宫换上了一身轻甲，腰佩长剑，早已没了平日的儒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城偕亡的肃杀。他登上南城区一处尚未完全垮塌的箭楼，眺望城外幽州军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阵线，以及城内四处蔓延的火光和混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公台先生，温侯他……”郝萌在一旁，语气复杂地开口。吕布抛弃他们独自逃亡的消息，已经传开。

陈宫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温侯自有其考量。如今，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为温侯撤离争取时间，同时，也让幽州军知道，并州男儿，并非尽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眼前这千余名自愿留下的将士。这些人，有的是对吕布彻底失望但又不愿背负叛逃之名，有的是感念陈宫平日恩义，更多的，则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血性和与家园共存亡的朴素信念。

“诸位！”陈宫提高了声音，尽管沙哑，却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太原虽破，然我等寸土未降！幽州军欲得此城，须从我等尸身上踏过！我等在此多阻敌军一刻，温侯便多一分生机，并州便多一分希望！今日，陈某与诸位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千余人发出低沉的怒吼，悲壮之气冲散了部分恐惧。郝萌、曹性等人也拔出了兵刃，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们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陈宫迅速下达指令。他深知，在绝对兵力劣势和城墙已破的情况下，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他采取的策略是——巷战，步步为营，节节抵抗！

“放弃开阔地带！依托街巷、房屋、废墟进行防御！将主要街道用杂物堵塞，设置绊索、陷坑！弓箭手占据制高点，专射敌军军官和旗手！每一条街，每一座屋，都要让幽州军付出血的代价！”

“将城内尚存的火油、柴草集中起来，在关键路口预设火场，必要时纵火阻敌！”

“分成数队，各自为战，又相互呼应！一处被突破，相邻队伍侧击其后！要让幽州军陷入巷战的泥沼！”

陈宫的军事才能，在这种绝望的防御战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充分利用了城市地形复杂的特点，将有限的兵力化整为零，布置成一张充满死亡陷阱的网。

就在陈宫刚刚布置停当不久，幽州军的先头部队——黄忠率领的朱雀营弓弩手以及徐晃率领的一部精锐步兵，便已经从南城墙的巨大缺口处，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了城内。

然而，预想中摧枯拉朽的场面并未立即出现。冲在最前面的幽州军士兵，刚进入城区，便遭到了来自两侧屋顶、窗口的冷箭射击！几名冲得太快的军官和旗手应声倒地！

“有埋伏！小心两侧！”徐晃经验丰富，立刻大声示警，命令士兵举起盾牌，放缓推进速度。

街道被各种杂物堵塞，只能小心翼翼地清理前进。不时有士兵触发陷阱，被隐藏的绊索拉倒，或是掉进伪装的陷坑。更麻烦的是，并州军的抵抗者根本不与幽州军正面交锋，只是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不断从暗处放冷箭，投掷火把，然后迅速转移至下一处预设阵地。

黄忠试图命令弓弩手进行覆盖射击，但对方分散隐蔽在复杂的建筑群中，效果甚微。幽州军的推进速度，被极大地迟滞了。

“妈的！这帮并州佬，像地老鼠一样！”一名幽州军校尉骂骂咧咧地砍翻一个从巷子里突然冲出来的并州兵，但随即又被侧面飞来的箭矢逼得缩回盾牌后。

徐晃面色凝重，对赶到身边的黄忠道：“汉升兄，看来吕布虽逃，却留下了硬骨头。此乃巷战，我军兵力优势难以展开，需得小心应对，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黄忠眯着眼，打量着前方如同迷宫般的街巷，点了点头：“徐将军所言极是。传令下去，各部交替掩护，稳步清剿，不可冒进！先控制主要街道，再逐步清理两侧房屋！遇到顽强抵抗，可用火攻！”

幽州军迅速调整战术，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像梳子一样，一层层地梳理过去。战斗变得异常残酷和胶着。每一条小巷，每一座院落，都可能爆发激烈的争夺。并州军抵抗者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常常能给予幽州军不小的杀伤，但自身也在幽州军绝对的实力和有条不紊的清剿下，不断减员。

陈宫亲自坐镇在靠近城中心的一处由富商大院改造的坚固据点内，不断接收着各处的战报，调整着防御部署。他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知道，失败是注定的，他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过程尽可能漫长，尽可能让幽州军流更多的血。

郝萌、曹性等人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在不同的街区浴血奋战。郝萌在一次反冲击中身受重伤，被亲兵抢回；曹性则凭借精准的箭术，射杀了数名幽州军低级将领后，被黄忠盯上，一箭射穿了肩膀，险些丧命。

战斗从白天持续到夜晚，又从天黑打到天亮。太原城内的喊杀声和火光从未停息。幽州军的推进虽然缓慢，但却坚定无比。陈宫控制的区域在不断缩小，抵抗者的数量也在锐减。

第二天傍晚，陈宫所在的最后一个主要据点，也被徐晃率领的重兵团团包围。据点外围的街巷已经全部失守，千余守军，如今只剩下不足两百人，且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陈宫站在院墙上，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幽州军火把，如同繁星般将据点围得水泄不通。他整理了一下沾满血污的衣甲，对身边仅存的几十名士卒和受伤的郝萌、曹性等人，露出了一个惨淡却平静的笑容。

“诸位，我等……尽力了。”

城外，幽州军中军大帐。关羽听着徐晃派人送来的战报，眉头微蹙。太原城已基本拿下，但城内这股残敌的顽强抵抗，出乎他的意料，也给幽州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陈宫……倒是个忠义之士，可惜明珠暗投。”关羽轻叹一声，随即下令，“传令公明（徐晃），尽量生擒陈宫。至于其他人……顽抗者，格杀勿论。”

他更关心的，是吕布的动向。“吕布北逃，其目的地，很可能是并州最后的据点雁门关，或是投奔北方的胡人。命子龙（赵云）的白马义从，立刻出发，沿北路追击，务必咬住吕布！其余各部，尽快肃清城内残敌，安抚百姓，修复城防！”

并州之战，尚未结束。吕布的逃亡和陈宫的顽抗，预示着接下来的战事，将转入新的阶段。而幽州军的下一个目标，已然清晰——追击穷寇，彻底平定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