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和里奥一样，卡特睁开眼时，见到的是一条崎岖的山路。
但里奥没有说的是，他的眼前像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似的，只能隐隐约约地看清他脚下是一条山路，但却看不清路上哪里有小石子，哪里有小土坑。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坐在一辆缓慢行驶的交通工具上。
下意识的，一个名词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三轮车。
三轮车的速度相对于星际那些高科技交通工具的速度无疑是慢的，但是和走路相比，还是相当可观的。哪怕这辆三轮车不知道是几手的，已经破到快散架了。
卡特努力集中精神，想要从眼前白茫茫的雾中多看出些什么。
突然，三轮车经过一个土坑，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他差点从车上摔下去。
他听到前面骑车的人咒骂了一句：“这破路，差点摔死。”
从声音判断，骑车的应该是个年轻人，卡特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村长的儿子。
村长的儿子又转头安慰卡特，“五伯，姜书记，这段路坑坑洼洼的，颠的厉害，你们握紧点扶手。”
姜书记扬声应好，“五伯”没有回应，却默默地抓紧了扶手。
耳畔吹过的风，鼻尖嗅到的草木清香，手下冰凉的车身，以及三轮车的“轰隆声”。
他的五感，除了味觉暂时无法确定外，其他的都感受过了。
所以……他，不对，是“五伯”的眼睛真的是这样的？不是全息模块出现了问题？
正思索着，坐在五伯身边的人，也就是姜玉，递给他几个野果，“五伯给。”
“五伯”没胃口，也不想和姜玉说话，扭头避开了野果。
全息模块只能让观众以第一视角体验故事，感知人物的五感，而不能操纵人物的动作。
卡特口干舌燥，但只能按捺住心中莫名的不安。
“五伯”嘟囔着：“我都说了不去医院，你们非拉着我去，多浪费钱啊，我的病我还不清楚吗？小毛病了，过会儿就好了。”
那个叫姜玉的女人明显不信，她伸出几根手指头在五伯面前晃了晃，说道：“那这是几？”
卡特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肉色，具体是几根手指却是看不清的。
五伯却笃定地回答：“五，还能是几？就是五。”
耳边传来姜玉无奈的声音：“五伯，这是四，不是五。你还说没事！”
五伯梗着脖子，摆摆手，不耐烦道：“我没文化，就认识一个五，你比划一个四，我不认识。”
姜玉无奈，但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好，这是五，五伯你快把眼睛闭上休息休息，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
这次五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颠簸了许久，卡特没有丝毫睡意，五伯却还是闭着眼睛装睡。
终于，三轮车停在了一条沥青路旁。
村长的儿子喊道：“五伯，到地儿了。”
姜玉和他扶着五伯下了车。
卡特下了车，被村长的儿子牵着走。只凭借模糊的视线，卡特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们过了马路，在马路的另一边等着坐上去往镇上医院的公交。
期间五伯一直试图说服村长的儿子，让他不要带着他去医院。
村长儿子只是憨憨地笑着，充耳不闻。
之后的事在《绿水青山》可能被一笔带过了，卡特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公交车到了，他和姜玉上了车，一直守着的村长儿子这时才放心的离开了。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去医院是免不了了，五伯一路上都没说话，显得格外沉默。
到了医院，姜玉带着五伯排队、挂号、看医生，整套流程熟练又流畅。
等坐在医生面前，卡特能感觉到五伯一直在搓着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说话颠三倒四的。
姜玉便时不时帮他补充几句，或者用普通话再给医生复述一遍。
医生仔细检查后，面色凝重地告诉他们：“病人这是视网膜病变，拖得有点久了，得尽快安排手术，不然有失明的风险。”
姜玉眉头紧锁，忙问手术费用。
医生告知大概需要两万块，这对于这个贫穷的小山村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五伯一听，立刻慌了神，坚决不肯手术，“我不治了，浪费这钱干啥，我这把老骨头，眼瞎了就眼瞎了。”说着便想站起来想往门外走。
姜玉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五伯，“诶诶诶，五伯别急，你是五保户，有医保，用不了这么多钱！国家政策好，别怕！”
五伯这才坐下来，可头还是时不时往门外看，看样子一旦有不对劲的，他会马上走。
姜玉又仔细询问了医保报销后的具体费用，医生说大概自己再出几千块就行。
姜玉松了口气，安慰五伯：“五伯，几千块咱能凑出来，您就安心治病。”
五伯还是有些犹豫，姜玉却不容置疑地告诉医生：“我们要治！”
五伯眼眶泛红，嘴唇颤抖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安排好住院手续后，姜玉先扶着五伯去病房。
一路上，五伯紧紧抓着姜玉的手，不再提不治的话。
姜玉见时间不早了，便对五伯说：“五伯，我先去帮咱俩买午饭，你手边有个铃，有事就叫护士，知道了吗？”
五伯胡乱地点了点头，等姜玉走后，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五伯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粗糙的手摸着身上盖的厚实舒服的被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家是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家徒四壁，屋内昏暗杂乱。因为眼睛不好，他也没心思整理家里，连穿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
还是老村长看不下去，让自己老伴帮他缝了补丁。不然，他连一件好的衣服也没有。
想着想着，病房外的走廊却传来了小孩子沙哑的哭声，抽抽嗒嗒的，像小猫儿似的叫着，叫得人心都碎了。
五伯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坐直了去听门外的动静。
“怎么了，这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隔壁床的家属，生怕惹得人家不耐烦。
隔壁床的家属刚从外面进来，也听了一耳朵，闻言简单解释了几句：“那小孩儿得了荨麻疹，身上难受，脸肿的像个馒头，家长带着他去找医生了。”
卡特能感觉到，从听到“荨麻疹”这个词开始，五伯就有些不对劲，心脏跳得砰砰快。
五伯舔了舔嘴唇，嗓音干涩道：“荨……荨麻疹能治好？”
隔壁床的家属只记得荨麻疹是个只要治疗及时，就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病。
听到五伯的问题，他随意道：“荨麻疹就是个小毛病，医院能治好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五伯的杀伤力却不亚于一颗炸弹。
五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儿子小福痛苦的模样。
小福也得了荨麻疹，可在那穷乡僻壤，缺医少药，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
孩子是大半夜发烧发热的，他和老婆子起初只以为小福是被蚊子叮了，也没当回事，山里的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
孩子也听话，知道家里没钱，又怕吵到他和老婆子，之后的夜里，硬是忍着没出声。
但当过了一夜，他再去找小福，却发现孩子没有呼吸了！
他这时才着急忙慌的带着孩子去医院，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才到了医院。
医生告诉他，小福救不回来了，他这是得了小儿荨麻疹才去的！
他一直以为这个叫荨麻疹的东西是治不好的绝症。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都是他没本事，都是他对不起孩子！
这么好、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偏偏就托生在他们家了呢？
卡特眼前突然被一片湿漉漉的雾气笼罩了，眼前原本模糊的事物不再感觉像是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而是真实存在的水雾。
五伯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