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传 第79章 燕窝惊魂

慈宁宫暖阁那场看似风雅、实则暗流汹涌的赏梅叙话，如同一场无声的考校，在我和端嫔的心头都投下了浓重的阴影。太后那番关于“用人察人”、“防其心”的告诫，字字句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审视。她将我与端嫔捆绑在一起示众，既是警告，也是一种变相的“划界”——她时刻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回到永和宫，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表面上的平静。我谨记太后的“教诲”，愈发低调行事，协理宫务时更加循规蹈矩，绝不越雷池半步。与端嫔之间，依旧维持着那种互不打扰却又心照不宣的默契，每日晨昏定省，偶尔在宫苑中相遇，也只是客气地颔首致意，并不多言。然而，我们彼此都清楚，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愈发湍急的暗流。贤妃那边的拉拢试探暂时偃旗息鼓，但那份无形的压力并未消散。皇帝依旧沉默，仿佛在积蓄着更大的力量。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平静中，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骤然降临。

这日午后，我正坐在窗下翻阅永和宫近期的用度账册，贤妃宫里的掌事宫女竟又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

“奴婢参见婉妃娘娘。”那宫女笑容可掬地行礼，“贤妃娘娘说，近日天寒干燥，特地让御膳房炖了上等的血燕窝，最是滋阴润肺，命奴婢给娘娘送来，请娘娘尝尝鲜，保养凤体。”

贤妃送燕窝？我心中瞬间警铃大作！在这个敏感时刻，她突然示好，绝不可能仅仅是关怀！联想到她之前宴席上的挑拨和警告，这碗燕窝，更像是一杯裹着蜜糖的毒药！

心中虽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我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贤妃娘娘厚爱，臣妾如何敢当？真是折煞臣妾了。”我示意挽月接过食盒。

“娘娘客气了，贤妃娘娘一直记挂着您呢。”那宫女笑道，“这燕窝是现炖的，娘娘趁热用效果最好。奴婢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说罢，便躬身退下了。

食盒放在桌上，散发着淡淡的温热和甜香。挽月看着我，眼中满是担忧：“娘娘，这……”

我盯着那食盒，心念电转。贤妃此举，用意何在？是单纯的拉拢示好？还是想借此试探我的态度？亦或是……更恶毒的算计？如果燕窝有问题，我吃了，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我没吃，或是查验出问题，便是公然驳了贤妃的面子，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说我疑心重、不识好歹！

怎么办？吃，还是不吃？验，还是不验？若验，如何验？找谁验？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找太医？动静太大，且容易打草惊蛇。自己验？我并无此能。倒掉？若被贤妃眼线察觉，更是授人以柄。

正当我进退维谷之际，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看到端嫔身边的大宫女瑾汐正端着一盆清水从偏殿方向走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端嫔！她精通药理，且与贤妃素来不睦，或许……可以求助她？但此事风险极大，若端嫔不愿插手，或是另有打算，我便是自投罗网。

赌一把！我深吸一口气，对挽月低声道：“你去偏殿，悄悄请瑾汐姑姑过来一趟，就说……就说本宫新得了一盆兰花，叶尖有些发黄，想请教她如何养护。切记，不可让旁人知晓。”

挽月会意，立刻去了。我则坐在桌前，盯着那碗燕窝，心跳如鼓。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不多时，瑾汐随着挽月悄步进来。她神色平静，行礼道：“奴婢参见婉妃娘娘，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我屏退挽月，关上殿门，指着桌上的食盒，压低声音，直言不讳：“瑾汐姑姑，实不相瞒，并非为了兰花。这是方才贤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血燕窝。本宫心中不安，恐有不妥，但又不敢声张。素闻端嫔姐姐精通医理，姑姑常在身边，见识广博，可否……请姑姑代为悄悄一观？” 我将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带着真诚的恳求与不安。

瑾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食盒，沉吟片刻，低声道：“娘娘信重，奴婢惶恐。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奴婢不敢擅专，需回禀端嫔娘娘。”

“有劳姑姑。”我心中忐忑，但别无他法。

瑾汐匆匆离去。不过一刻钟功夫，她便回来了，身后并未跟着端嫔，但她手中多了一个小巧的锦囊。

“婉妃娘娘，”瑾汐低声道，“端嫔娘娘让奴婢传话，说娘娘心思缜密，谨慎些是应当的。她让奴婢带来此物。”她打开锦囊，里面是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以及一小块颜色暗沉的试毒石。“端嫔娘娘说，寻常验毒之法，未必能验出所有蹊跷。娘娘可先用银针试其常见毒性，再用此石浸入燕窝汤汁，静置半炷香，观其颜色变化。若石色泛青，则需极其小心。另外……”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端嫔娘娘让奴婢提醒娘娘，有些东西，非毒，却胜似毒，譬如……大寒大燥之物，于特定体质之人，便是穿肠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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