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传 第44章 端午惊变

端嫔那句关于“石榴需见光”的暗示，像一粒种子，埋在了我焦灼的心土之中。我知道，扳倒柳家的证据或许已现端倪，但缺少一个能让其曝于日下的契机。我如同一个手握利刃却置身暗室的刺客，需要等待那道划破黑暗的闪电。而紫禁城的夏日，从不缺少电闪雷鸣。

端午将至，宫中的气氛在节日的筹备中显得热闹而忙碌。内务府赶制着各式香囊、五毒饼，太液池畔也在搭建龙舟看台。然而，在这片看似祥和的景象之下，那股自腊八宴后便一直涌动的暗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节庆带来的松懈与人员繁杂，更添了几分诡谲。我深知，这等大型宫宴，历来是阴谋滋生的温床，尤其是对于急于扳回一局的贵妃而言，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果然，节前几日，长春宫那边便传出了动静。贵妃柳玉娇的“病”似乎一夜之间痊愈了，开始频频露面，亲自过问端午宫宴的细节，尤其对进献给太后和皇上的节礼格外上心，事事亲力亲为，展现出一副贤良淑德、操劳宫务的模样。皇帝萧景琰对此不置可否，倒是太后颇为欣慰，当众夸赞了几句。但我却从贵妃那看似温婉的笑容下，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近乎亢奋的急切。她在酝酿着什么。

端嫔那边依旧沉寂，瑾汐姑姑送来的不过是应景的艾草和菖蒲，未有任何示警。这种沉默，反而让我更加确信，风暴即将来临。我吩咐挽月，将西偏殿内外再次仔细清查，尤其是饮食和衣物配饰，绝不容许有任何疏漏。同时，我也让春桃和秋杏格外留意宫中流传的各种闲言碎语，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消息，也需要我知道。

端午当日，天色晴好，碧空如洗。太液池畔彩旗招展，鼓乐喧天。皇室宗亲、勋贵重臣齐聚一堂，妃嫔们更是盛装出席，环佩叮当，衣香鬓影，一派盛世华章。皇帝与太后端坐主位，接受百官朝贺。贵妃柳玉娇坐在皇帝下首，穿着一身石榴红绣金凤牡丹宫装，雍容华贵，光彩照人，与身旁穿着淡雅月白的端嫔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位置依旧偏僻，隐在人群之后。我选了一身湖蓝色绣银线兰草的宫装，低调而不失礼数，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并几朵小小的绒花，尽量减少存在感。阿尔丹公主倒是兴致勃勃，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跑来跑去，看到我还兴奋地拉着我说龙舟哪一队会赢。

宴席伊始，一切如常。美酒佳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气氛热烈。贵妃言笑晏晏，周旋于命妇之间，不时亲自为太后和皇帝布菜斟酒，姿态恭顺无比。皇帝神色平淡，偶尔与身旁的亲王交谈几句，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全场，带着帝王特有的审视。

酒过三巡，宴席进入**，龙舟竞渡即将开始。就在这时，贵妃忽然起身，盈盈下拜，声音娇柔悦耳：“皇上，太后娘娘，今日端午佳节，臣妾特意命人精心准备了一份节礼，聊表孝心与敬意，恭请皇上、太后赏鉴。”

众人目光顿时聚焦过去。只见贵妃拍了拍手，两名宫女捧上一个紫檀木描金的大托盘，盘中盛放着一尊晶莹剔透、雕刻精美的玉山子，山上点缀着松石灵芝，山间有溪流潺潺（以银丝表示），寓意福寿安康。玉质温润，雕工精湛，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太后见状，脸上露出笑容，连连点头：“玉娇有心了，这玉山子哀家很喜欢。”

皇帝也微微颔首：“贵妃费心了。”

贵妃脸上笑容更盛，眼波流转，却并未让人将礼物直接呈上，而是继续说道：“此玉山子乃用整块和田美玉雕琢而成，更为难得的是，臣妾听闻玉能通灵，特请了护国寺的高僧开光祈福，并在其底座镌刻了祈福经文，愿我大周国运昌隆，愿皇上、太后福泽万年。”她说着，示意宫女将玉山子底座展示给帝后观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捧着玉山子的宫女，不知是因紧张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手中托盘猛地一歪，那尊沉重的玉山子竟直直地向侧前方摔去！而那个方向，坐着的正是低头安静用着点心的端嫔！

“小心！”惊呼声四起！

端嫔似乎猝不及防，抬头时，玉山子已近在眼前！眼看就要砸到她身上！电光火石之间，坐在端嫔斜后方的一位宗室老王妃吓得猛地向后一仰，撞到了身后侍宴的宫女，宫女手中的酒壶脱手，壶中殷红的葡萄酒泼洒出来，恰好溅了端嫔和临近的贤妃一身！

“哐当！”一声脆响，玉山子重重砸在地上，顿时碎裂成几块！而端嫔和贤妃的衣裙上，已是狼藉一片。

“啊！”端嫔惊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看着自己污损的衣裳，身体微微摇晃，似乎受惊不小。贤妃也是花容失色，恼怒地看向那失手的宫女。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地碎片和两位狼狈的妃嫔身上。端午佳节，进献御礼，竟发生如此失仪之事，简直是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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