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军报带来的寒意,比昆吾山巅的万年玄冰更为刺骨,瞬间冻结了帅帐内刚刚因赵擎苏醒而燃起的微弱暖意。高德忠手中那枚染血的铜管,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所有人心脏抽搐。苏定方受挫,粮草被焚,北伐大军后撤百里!这意味着,北疆苦苦期盼的东南屏障与粮草支援,至少在短期内已化为泡影。伪帝可集中全力,北疆将独自面对来自京城方向与西面赫连朔(若其选择死忠)的夹击之势!
赵擎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胸口那道新生的嫩肉因情绪剧烈波动而隐隐作痛,但他目光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非常清楚,此刻若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北疆军心将瞬间崩塌!
“慌什么!”他厉声喝止了帐内弥漫的恐慌,声音嘶哑却如金铁交鸣,“苏定方百战名将,岂会因一城之失而一蹶不振?伪帝勾结海寇,行此龌龊伎俩,正说明其心虚胆怯!传令!封锁消息,敢有动摇军心者,立斩不赦!”
命令迅速下达,但无形的恐慌如同瘟疫,仍悄然在高层将领间蔓延。郭放老脸煞白,秦风在担架上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所有人都明白,这已不是战术层面的挫折,而是战略上的致命打击。
“影一!”赵擎目光如电,射向尚未离去的影卫首领,“与赫连朔接触之事,刻不容缓!将江南之事,稍作修饰告知他,言苏侯爷乃诱敌深入,伪帝已入彀中!重点强调乌维诛其九族之令!告诉他,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是玉石俱焚,还是裂土封王,让他自己选!” 这是一场豪赌,将北疆的命运押在了一个反复无常的枭雄身上。
“属下明白!必不辱命!”影一深知责任重大,躬身领命,身影如鬼魅般悄然而逝。
帐内重归死寂,只剩下赵擎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沈清漪扶着他缓缓躺下,指尖渡过去一丝温润平和的凤凰之力,滋养着他激荡的心脉。她的脸色同样凝重,但眼神却异常冷静。涅盘之后,她的心志仿佛被千锤百炼过,越是绝境,越是能激发出冰冷的理智。
“我们在乌维眼中,已是瓮中之鳖。”沈清漪缓缓开口,声音清冷,“他下一步,必是催促赫连朔强攻,或亲自提兵北上。我们必须在他完成合围之前,破局。”
“如何破?”赵擎闭目凝神,努力平复气息。
“示弱,诱敌,反击。”沈清漪言简意赅,“赫连朔若动,其军心不稳,必有可乘之机。若其不动……我们便逼他动!”
“逼他动?”
“不错。”沈清漪眼中寒光一闪,“乌维多疑,若他得知赫连朔与我北疆‘往来密切’,却迟迟按兵不动,会作何想?届时,无需我们动手,乌维自会替他清理门户。”
反间计!这是将赫连朔彻底推向绝路,逼他要么速战速决拿下北疆表功,要么……只能倒向北疆!
赵擎眼中精光爆射,猛地睁开眼,看向沈清漪的目光充满了激赏与一丝复杂的疼惜。他的清漪,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已成长为一名真正的战略家,狠辣、果决,为达目的,不惜行险!
“好!就依此计!影一派出后,立即散播消息,要真真假假,让乌维的探子‘偶然’截获!”
“我已吩咐下去。”沈清漪微微颔首。
接下来的两日,北疆上空阴云密布,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对外,居庸关依旧一副主帅垂危、人心惶惶的景象,防务看似严密,却透着一股外强中干的虚弱。对内,郭放、秦风等人则按照赵擎的秘密指令,加紧整军备战,挑选死士,囤积火油箭矢,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血战。
沈清漪日夜守在赵擎榻前,一边以凤凰之力助他恢复,一边处理纷至沓来的军务。江南战局不利的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但纸包不住火,底层士卒中已有流言滋生。她不得不频繁巡视各营,强撑兵体(伪装)安抚军心,展现与士卒同生共死的决心。她的出现,本身就如同一面旗帜,暂时稳住了浮动的人心。体内那股涅盘后的力量,让她虽极度疲惫,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强大的气场。
然而,最大的变数,依旧在赫连朔身上。影一派出的死士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落鹰涧方向的云中**营,依旧死寂,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在黑暗中默默舔舐着獠牙,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机。
第三日深夜,暴风雪骤然降临。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裹挟着,疯狂抽打着关墙,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十步。严寒如同无形的镰刀,收割着一切暴露在外的生命。这种天气,本是敌军最不可能发动进攻的时刻,却也可能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守军的警惕会降到最低。
帅帐内,炭火烧得正旺,却依旧驱不散那刺骨的寒意。赵擎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眉头紧锁,显然即使在梦中,也在思考着眼前的危局。沈清漪和衣卧在榻边的软椅上小憩,体内凤凰之力自行运转,抵御着严寒。连日来的心力交瘁,让她很快陷入了浅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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