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传 第195章 凤唳九霄

乾清宫内的厮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琉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我的眼中，只剩下那个拄着卷刃长剑，浑身浴血，每一步都踏出一个暗红脚印，如同从阿鼻地狱中挣扎而出的身影——赵擎。他胸口那支乌黑的箭矢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颤动，每一次晃动都让我心脏骤停，仿佛那箭矢不是插在他身上，而是钉在我的魂魄深处。

他怎么还能站起来？胡军医不是说……不是说毒已入心脉，回天乏术了吗？是回光返照？还是……奇迹？

“赵擎……”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方才决意赴死时的平静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巨大震颤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赵擎的目光死死锁住我，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碎——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深入骨髓的后怕，有看我手持毒瓶时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慌，更有一种超越生死、焚尽一切的执念。他无视周围惨烈的厮杀，无视不断逼近的吐蕃武士，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重复着：“清漪……别怕……我来了……”

“保护侯爷和娘娘！” 秦风浑身是血，状若疯虎，挥舞着断刀，死死护在赵擎身前。影一如鬼魅般穿梭，手中短刃每一次闪烁，必有一名吐蕃武士捂着喉咙倒下。残存的大周将士见主帅“死而复生”，如同被打入了强心剂，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竟暂时稳住了阵脚，将冲入殿内的吐蕃兵逼退数步。

然而，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更多的吐蕃兵正蜂拥而来。这座皇宫，已是最后的孤岛。

“赵擎！你的命可真硬！” 一名身着吐蕃将领盔甲、满脸虬髯的壮汉狞笑着突破防线，手中沉重的弯刀带着恶风，直劈赵擎头颅！他看出赵擎已是强弩之末。

“侯爷小心！” 秦风目眦欲裂，想要回救已是不及。

赵擎眼中厉色一闪，竟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刀锋，将全身力气贯于左臂，将那柄卷刃的长剑当作标枪，猛地掷出！

“噗嗤！”

长剑后发先至，精准地贯入那吐蕃将领的咽喉！而对方的弯刀，也重重劈在赵擎匆忙抬起的右臂铠甲上，火星四溅，铠甲碎裂，鲜血瞬间涌出！

赵擎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全靠拄着另一名亲卫的肩膀才未倒下，脸色瞬间灰败如土。

“赵擎！” 我尖叫着想要冲过去，却被两名死士死死拦住。

“娘娘不可！”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诡异、却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这号角声不同于吐蕃的沉闷，也不同于周军的激昂，带着一种空灵、悠远，仿佛来自雪域巅峰的韵律！

随着号角声响起，皇宫外围的喊杀声骤然变得混乱无比！隐约传来吐蕃语的惊惶呼喊、兵刃撞击声，以及……一种沉闷如雷、却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这马蹄声来自……皇宫之外？京城之内？!

“怎么回事？！” 殿内残存的吐蕃武士也出现了骚动，攻势一缓。

一名浑身是血、背插“夜枭”特殊标识羽箭的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变调：“侯爷！娘娘！城外……城外出现不明大军！打着……打着白牦牛尾和金色火焰交织的旗帜！人数众多，战斗力极强！已……已从侧后方突入吐蕃大营！吐蕃后军大乱！皇宫外的吐蕃兵正在回撤！”

白牦牛尾？金色火焰？！

这是……西域拜火教的圣旗？！不，不对！拜火教的旗帜是纯黑底焰形纹！这白牦牛尾……是……是昆仑雪山深处，那个传说中与世隔绝、守护着上古遗族的“云中国”的象征？！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敌是友？！

所有人，包括赵擎，都露出了极度震惊和困惑的神色。这支援军，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赵擎强忍剧痛，猛地看向影一，目光锐利如刀。影一立刻会意，身形一闪，已掠出殿外探查。

短暂的死寂后，殿外的厮杀声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激烈，但明显能听出，吐蕃语的惊呼和惨叫占据了主流！那支神秘的“云中国”军队，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清剿皇宫周围的吐蕃军队！

“天佑大周！援军！是援军！” 残存的周军将士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暴涨，开始反击。

局势，在瞬息之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逆转！

然而，赵擎的身体已到了极限。他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身体软软向下滑倒。秦风和我同时扑过去扶住他。

“赵擎！”

“侯爷！”

赵擎靠在我和秦风的臂弯里，脸色金纸，气若游丝，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清漪……诏书……阿尔丹……她……才是……先帝……真正的……血脉……端嫔……她……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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