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传 第125章 毒染金枝

阿尔丹公主中毒的消息，如同一道猝不及防的惊雷，在我刚刚因军需危机暂解而稍缓的心弦上狠狠炸响。常宁宫内乱作一团，宫人面色惶恐，进出的太医神色凝重。我疾步闯入内殿，浓郁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悸。床榻上，阿尔丹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疹点，呼吸急促，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谨妃守在床边，握着阿尔丹的手，泪流满面，见到我，如同见到救星，泣不成声：“娘娘！您快看看阿尔丹！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探视。阿尔丹的体温高得烫手，那疹点的颜色鲜红中透着一丝诡异的紫绀。“太医怎么说？”我沉声问向跪在一旁的太医院院判。

院判叩首，声音发颤：“回贵妃娘娘，公主殿下脉象浮数紊乱，邪毒内侵，症候凶险……此毒……此毒极为古怪，非寻常痘疹，微臣行医数十年，未曾见过……似有……似有风疹之形，兼有血热之象，却又夹杂着一股……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

“可能查出是何毒物？如何解救？”我追问，心不断下沉。

“微臣……微臣无能，暂未能辨明毒性根源，只能先用清热解毒、平肝熄风的方子暂且压制，但……但若十二个时辰内寻不到对症解药，恐……恐邪毒攻心，危及性命啊！”院判汗如雨下。

十二个时辰！我的心猛地揪紧。阿尔丹是端嫔以命换来的托付，是皇帝亲口承诺抚养的公主，若在她宫中、在我协理六宫期间出事，无论是不是我所为，我都难辞其咎！这分明是一个针对我的、极其恶毒的圈套！

“查！给本宫彻查！公主近日饮食、接触过何物、到过何处，一桩一件，都给本宫查清楚！所有经手之人，全部隔离审问！”我厉声下令，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殿内每一个宫人。众人噤若寒蝉。

“娘娘，”谨妃抬起泪眼，抽噎道，“阿尔丹近日饮食皆与臣妾一同，并无异常。所用之物，也都是宫内份例……唯有……唯昨日午后，她贪玩，在御花园扑蝶，曾……曾靠近过西苑那边一片荒废的茉莉花丛，回来不久便发起热来……莫非……是那花丛不干净？” 她的话语看似无意，却精准地将嫌疑引向了西苑——那个曾经充满了太后、柳妃、宸妃无数秘密的地方！

西苑茉莉花丛？我心中警铃大作。这太巧合了！阿尔丹何时不能去，偏偏在德济堂东家刚被灭口、军需风波暂平的这个节点中毒？而且中的是太医院都难以辨识的奇毒？

“挽月！”我立刻唤道，“带人封锁西苑那片茉莉花丛，仔细搜查，一寸泥土、一片叶子都不许放过！请陈太医一同前去查验！”

“是！”挽月领命而去。

我留在常宁宫，一面督促太医尽力救治，一面亲自审问伺候阿尔丹的宫女嬷嬷。盘问结果，与谨妃所言大致不差，阿尔丹昨日的确去过西苑，回来后人就有些蔫蔫的，当晚便发起高烧。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片荒废的茉莉花丛。

一个时辰后，挽月与陈太医匆匆返回，脸色极其难看。挽月手中捧着一个用白绢包裹的小小油纸包。

“娘娘，”陈太医声音低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臣等在那茉莉花丛下的泥土中，发现了此物。” 他示意挽月打开油纸包。

纸包展开，里面是几颗已经干枯发黑、形状怪异的浆果残骸，散发着一股极淡的、与阿尔丹身上相似的甜腥气味。

“这是……”我蹙眉。

“娘娘，此物名为‘鬼灯笼’！”陈太医语气凝重，“乃生长于西南瘴疠之地的剧毒之物，中原罕见！其毒猛烈，沾染皮肤即可侵入，症候正与公主殿下相似！但……但此物毒性虽烈，却不易挥发，通常需直接接触或入口方能中毒。公主只是靠近花丛，按理不应中毒如此之深且快，除非……”

“除非什么？”我急问。

“除非……此毒被特殊炼制过，或者……公主殿下身上，有某种东西，与此毒产生了呼应，加剧了毒性！”陈太医目光锐利地看向阿尔丹枕边一个做工精巧的香囊，“娘娘，可否让微臣查验一下公主随身之物？”

我立刻示意宫女将阿尔丹贴身的香囊取下。那是一个鹅黄色绣着缠枝莲的普通香囊，是前几日谨妃说阿尔丹夜里睡不安稳，特意为她缝制，里面放了安神的茉莉干花和少许艾草。陈太医接过香囊，仔细嗅闻，又用银针挑出些许香末，置于灯下仔细观察，脸色越来越白。

“娘娘……果然如此！”他声音发颤，“这香囊中的茉莉干花，被一种极淡的、无色无味的药水浸泡过！此药水本身无毒，但一旦与‘鬼灯笼’的毒气相触，便会……便会如烈火烹油，催发剧毒！”

香囊！谨妃送的香囊！我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谨妃！

谨妃吓得浑身一抖，扑通跪地，泪如雨下：“娘娘明鉴！臣妾冤枉啊！这香囊确是臣妾所缝，茉莉花也是尚宫局领的份例，臣妾怎会害公主？阿尔丹是端嫔姐姐唯一的骨血，臣妾疼她还来不及，怎会下此毒手？定是……定是有人陷害臣妾！” 她哭得撕心裂肺，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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