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三个就悄悄起床了。
来这60年代也快一年了,不知不觉,我也成了“比鸡起得早”的人。
洗漱、换衣、梳头,动作一气呵成。
玉琴站在一旁,也学着我们盘发,只不过她不太熟练,几缕头发总是掉下来。她皱着眉试图将头发理顺,看得我和蓉蓉忍不住笑。
正在一旁洗脸的芝芝看见我们,打趣说:“你们这发型倒是新鲜。”
我一边把玉琴的头发帮她别好,一边笑着答:“我们干的事新鲜,发型当然也不能落后!”
芝芝将我们送下楼时,眼里明显藏着不舍。
她拉住蓉蓉的手:“就不能再送你们远一点了,我还要去车间。有空常来,家里也收拾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再来住几天?”
蓉蓉握住她的手点点头:“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一定来,好好跟你聊聊。”
我和玉琴懂事地先走到自行车边,坐在车上静静等着。
姐妹之间的情感好像凝在晨雾里,柔软又清亮。
我们三人随后骑车赶往卫生所。天色已亮,空气中有一丝湿润的青草味,透着早晨特有的宁静与清新。
果然,在卫生所后方的草坪上,早已围满了人,都是来听今天的宣讲会的。人群有男有女,有的是来看热闹,有的则是眉头紧锁,一看就是家中有病人。
远远地,王敬山和丁香站在草坪中央,朝我们挥手致意。我赶紧回了个笑容。
“兰英怎么没来?”蓉蓉快步走上前问。
丁香手里抱着一沓资料,边递给我边摇头道:“这会儿有几个病人找她看,估计要等宣讲进行到一半才能赶过来。”
“没事,就你和敬山讲就好。”蓉蓉拍拍丁香的肩,语气笃定,“我、小棠和玉琴会在底下听。就按我们昨天排练的顺序来。”
很快,宣讲正式开始了。
简陋的草坪就是讲台,群众们围坐一圈,有的拿着小板凳,有的干脆蹲在地上。
王敬山走到人群前,清了清嗓子,问道:“大家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无缘无故发火、不爱说话、白天躺着、晚上不睡,甚至还说胡话,拿刀吓人?”
人群一阵窸窣,有几位年纪大的妇女悄悄对视点头,但也有人低声说:“那不是中邪了?”
“我们今天就是来和大家说清楚的。”王敬山顺势打开了话题,“我们卫生所这几年,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病人。可这些‘稀奇’,其实都不是妖魔鬼怪,而是咱们老百姓身上的病。”
“就说我们林凤镇前段时间的一个案例,我就不说是谁了——有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后来母亲突然过世,他变得闷闷不乐,常常一个人坐在家门口不说话。有一天,他媳妇炒菜放盐放多了,他当场掀了桌子,抓起菜刀就砍门。邻居吓得报了公社,结果我们去看,他已经在屋里砸了茶几、打了媳妇,整个人眼神呆滞,像变了一个人。”
群众里顿时有人窃窃私语,几个老妇人面面相觑、
王敬山点点头:“我们一开始也不懂,以为是性子爆。但后来请了上面医院的专家来看,说这是‘急性应激反应’,再发展下去可能就成了‘精神分裂’。幸亏送医及时,现在经过治疗这位患者已经好多了。
人群一阵沉默,草丛里的蝉鸣反倒格外清晰。
“所以我们才来给大家讲这个。”王敬山收了收情绪,“咱们不怕感冒发烧,也不怕摔断胳膊腿儿,但只要一提‘心里病’,就觉得丢人。可这病真不丢人,它是病,咱得治。”
接着,丁香拿起话头,解释情绪与精神疾病的基本概念。
“情绪问题不是‘作怪’,也不是‘人懒’‘不孝顺’,它是病,就像伤风感冒一样,也是能治的病。”
可她话音刚落,就有个壮汉站起来:“你说是病,那为啥有的打了人,有的砸了家?谁负责?”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王敬山和丁香互看一眼,神情一时有些无措。
我赶紧冲他们挥挥手,又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讲得好,继续说”。
蓉蓉却没闲着,她凑到那位质疑的大爷身边,低声解释道:“其实正因为病人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才更要早点治疗。精神病不治疗,自然会出现冲动行为。”
玉琴则一边听一边在小本子上记录着群众的反应:谁皱眉,谁点头,谁交头接耳。
当丁香在讲,王敬山下来时,蓉蓉小声对他说:“讲得不错,但是应该用‘家里人’而不是‘患者’,更容易让大家接受。”
我看王敬山轻轻点头,她继续补充:“而且情绪波动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季节、月经周期、家庭变故、失业等……这些概念讲得还不够细,之后咱可以完善下。”
她越说越有条理,我甚至一时忘了她不过是自学出身。
群众中起初的不信任在宣讲渐入佳境后,开始悄悄改变。
有人主动举手提问,有人低头思索,还有几个中年人悄悄商量:“那咱家那小子,是不是也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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