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先适应适应。明天有事吗?”郭蓉蓉说完,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
我摇摇头:“暂时没有。”
“那我明天带你逛一圈镇上,让你熟悉一下。”她说着,边往门口走边补充了一句,“有事记得,拍拍墙壁。”说完,还特地回头比了个手势,做了个夸张的“拍墙”动作。
就这样,我在1963年的一个夏天,过了第一个夜晚。
房间不大,摆设简单甚至有些破旧,老木头家具有些松动,角落的抽屉还发出吱呀的响声。最难的是没有厕所,洗漱间在楼道尽头,夜里黑漆漆的,我根本不敢过去。
没有WiFi、没有手机、没有声音,整个世界都被调成了静音模式。
我窝在那张铺着粗布被单的小床上,听着外头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心里反复念叨:
“快睡吧,明天起来就回去了。”
但第二天睁眼——
“啊!!怎么还在这儿啊!”我坐起来,简直要崩溃。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吓得我一哆嗦。
“谁啊?”我压低声音问。
“是我啊,蓉蓉。你怎么了嘛?”门外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一丝担心。
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一股早晨的凉气扑面而来。
郭蓉蓉站在门口,已经梳好了两根麻花辫,整个人神清气爽。
“我在隔壁听到你尖叫,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她探头往我屋里瞅了瞅。
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大叫了……墙壁这么薄,估计整层楼都听见了。
“我叫了吗?可能……做噩梦了吧。”我尴尬地笑笑,赶紧找个借口搪塞。
“别怕啊,刚来不适应是正常的。你有啥就和我说,别闷着。”她拍拍我的肩。
“现在几点了?”我下意识地去找手机,结果才猛然想起——我现在根本没有手机!
“早上六点过。”她回答。
我惊了:“六点?!你怎么起这么早?”
在我的印象里,外婆是个早起的人,五点起床是常事。但那是她当外婆之后……可眼前这个十八岁的郭蓉蓉,也这么自律?
“我习惯了啊。我入伍好多年了,部队天天早起,四五点就得集合。”她说着,脸上闪过一丝自豪,“现在这都算晚的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一边暗暗佩服。
“走吧,我带你去镇上转转。这会儿赶早集,人多热闹。”她提议道。
我原本想拒绝,但想到一个人待着也无聊,还不如出去看看这个陌生的“旧”世界,便点头答应:“那……走吧。”
“你就这样?”郭蓉蓉上下打量我。
“啊?怎么了?”我还没意识到问题在哪。
“你不洗漱吗?头发都乱飞了。还有你这衣服,也太……”她说着,嫌弃地指了指我身上的旧麻衣和松垮睡裤。
我低头一看,确实有点邋遢,头发也炸成了一团鸡窝,赶紧道:“对对对,你等我五分钟!”
我抓起桌上的铁杯、牙刷和牙膏就冲出了门,一路小跑到走廊尽头的洗漱间。那地方冷得很,水是冰的,我咬着牙洗完脸刷完牙,又开始折腾头发。尝试了半天双马尾,失败告终,只好草草地把头发盘起来,用发绳扎了个团。
“你这发型倒挺新潮,是你老家那边的流行款?”郭蓉蓉一边等我,一边打量我的新造型。
我愣了一下,胡乱点点头:“对……我们那边都这么弄。”
“行吧,走咯。”她笑着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这里,便是六十多年前的城关镇了。
听妈妈说过,这里是外婆和外公一开始工作的地方,后来去了安岳县,再之后就是成都——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小时候我每年暑假也会回来,在镇上小住几天,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在安岳。
但那个“老家”,并不是现在这一片。
这里正在赶集。
郭蓉蓉拉着我走进镇中心的那条主街,两边摆着简易的摊子,有的只是一张旧门板架在砖头上,有的干脆铺了个草席。人来人往,吆喝声混杂着锅气热气,空气中弥漫着大米、煤炭、还有晒干的咸菜味儿。
“赶早集的人多,你跟紧我啊。”她回头叮嘱我。
集市上卖的东西并不多。大多数是菜农自己挑来的时蔬:青菜、蒜苗、萝卜和几根土豆,用草绳捆着。一小篮鸡蛋才一块五毛,但很少人买得起。一块钱可以买一斤五花肉;两毛五可以买半斤干米粉;一毛钱可以打三两酱油。摊贩身后还支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米价一斤0.23元,盐0.08元,布票可换布”。
人们穿着也很一致——青灰色、藏蓝色的粗布衣裳,男人多半扎着腰带、脚穿解放鞋,女人戴着围裙,有的还包着头巾。偶尔能看到几个年轻姑娘穿着改良过的旗袍,已经是这镇上最时髦的装扮。
“这是周姐,周晴,县里的小学老师,有文化嘞。难得来一趟我们镇。”郭蓉蓉一路介绍着,热情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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