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叶清风 第98章 青狐玉清（2）

几人快步穿过袁府的回廊，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发出急促的声响。内府的院落里早已乱作一团，丫鬟们端着水盆、拿着帕子来回奔走，脸上满是惶恐；府里的几个老大夫则围在正屋门口，眉头紧锁，唉声叹气，显然对大夫人的病情束手无策。

一进正屋，一股浓重的药味便扑面而来。只见大夫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绣着鸾鸟的锦被，双手却死死地捂着胸口。她的脸色更是吓人，原本白皙的肌肤此刻透着一股诡异的乌青，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整个人毫无生气，看得人心里一紧。

“夫人！” 袁绍仪见状，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快步冲到床边，却又不敢轻易触碰，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慌乱。

就在这时，十叶一个箭步从人群中冲了上去，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半分犹豫。她先是俯下身，轻轻拨开大夫人额前的碎发，用指尖快速翻了翻大夫人的眼皮 —— 只见眼底泛着一层淡淡的灰翳，毫无神采。紧接着，她又伸手扣住大夫人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脉搏处，指尖细细感受着脉象的跳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十叶身上，连袁绍仪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结果。十叶的眉头越皱越紧，指尖传来的脉象微弱无力，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她心中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不好，这是死脉！若不尽快施救，大夫人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了！”

葛正瞳站在一旁，见十叶神色凝重，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怎么样？还有救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担忧。十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松开手，目光落在大夫人乌青的脸上，陷入了沉思，屋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

十叶将搭在大夫人腕间的手收回，指腹还残留着那微弱得几乎要断绝的脉象触感。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屋内围着的众人 —— 面色惶急的丫鬟、束手无策的府医和江湖郎中、还有满脸焦灼的袁绍仪，声音虽不算高亢，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坚定：“我要施针，需清净环境凝神聚力，各位请回避！” 说罢，她抬手将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腰间挂着的青铜针盒，那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反倒让她的话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底气。

袁绍仪往前迈了半步，宽大的袍角扫过床前的脚踏，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看着十叶年轻却异常镇定的脸庞，心中既盼着能有转机，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忐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把握吗？十叶神医？这施针…… 若是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 他虽不懂医术，却也知道在危重之时动针风险极大，可眼下除了相信眼前这位神医，再无别的法子。

十叶的眉头拧得更紧，目光重新落回大夫人乌青的面容上，语气凝重得像是结了层薄冰：“夫人此刻心脉阻塞，气血逆行，若是在半个时辰内不施救，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难挽性命。”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屋内的空气都变得凝滞，几个府医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 —— 这与他们诊脉得出的结论一致，只是没人敢像十叶这般直白地说出来。

“哼，一个毛丫头片子，也敢在这里说大话！”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只见一位胡子花白的老郎中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长衫，袖口还沾着些许药渍，显然是刚从药房赶来。他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眼神里满是不屑，“夫人这病蹊跷得很，我们几个行医大半辈子的老家伙轮流诊脉，连病因都摸不透，脉象时有时无，早就断了生机，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你一个小丫头，莫不是想借着治病的由头，在这里故弄玄虚？”

袁绍仪本就因夫人的病情心乱如麻，被老郎中这么一搅和，顿时怒火中烧。他猛地一拍床沿，震得床幔都晃了晃，厉声喝道：“少废话！我夫人的命要紧！既然你们都束手无策，就该听神医的安排！若是治不好，我自会担责，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说罢，他对着屋内的众人挥了挥手，语气不容抗拒，“都给我出去！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扰神医施针！”

老郎中还想争辩，可对上袁绍仪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不甘心地跺了跺脚，跟着其他府医、丫鬟一同退出了房间。葛正瞳走到十叶身边，低声问道：“需要我留下帮你打下手吗？” 十叶摇了摇头，从腰间解下青铜针盒，沉声道：“不用，你也出去吧，守住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 待最后一个人退出房间，十叶便转身走到床边，打开了针盒，里面排列整齐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

待屋内只剩自己与昏迷的大夫人，十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迫感，快步走到床前。她先是轻柔地扶起大夫人的上半身，让其靠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褪去大夫人外衫与中衣，露出光洁的脊背与肩头。大夫人的肌肤因久病显得格外苍白，唯有心口处还残留着淡淡的乌青，触目惊心。

十叶将青铜针盒放在床头矮几上，打开盒盖，指尖捻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她闭目凝神片刻，再睁眼时，眼底似有微光流转，抬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浅光晕萦绕在银针周围 —— 这是她独有的仙力注入之法。“清风还魂针，需循经络、透气血，一针定乾坤。”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淹没。

只见她手腕微转，银针如灵蛇般精准刺入大夫人后背的 “心俞穴”，针尖入体时竟未带出半分血迹。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 一根根泛着冷光的银针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循着经络走向，依次刺入 “膻中”“内关”“神门” 等穴位，每一针的角度、深度都分毫不差，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韵律。

随着仙力源源不断地通过银针注入大夫人体内，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温润起来，烛火跳动的光影落在十叶紧绷的侧脸，汗水已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她不敢有半分松懈，指尖始终萦绕着淡淡的光晕，专注地感受着大夫人体内气血的流转。

渐渐地，大夫人原本乌青的脸色开始褪去，一丝淡淡的红润从脖颈处蔓延开来，胸口的起伏也从微弱变得平稳，呼吸声渐渐清晰可闻，不再像之前那般急促微弱。十叶感受到脉象逐渐恢复有力，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仍在缓慢地调整着银针的力度。

半个时辰的时间，仿佛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最后一丝仙力注入完毕，十叶缓缓收回手，指尖的光晕随之消散。她长舒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随后动作轻柔地将银针一根根取出，每取一根，都用干净的绢帕擦拭干净，放回针盒中。

处理完银针，十叶又拿起一旁的衣物，小心地为大夫人穿好，将其轻轻放平在床上，盖好锦被。她俯身观察片刻，见大夫人呼吸平稳、脸色红润，确认已无大碍，这才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屋内的烛火依旧跳动，却仿佛比之前更明亮了几分，映得满室温暖。

屋内十叶施针救人的半个时辰里，袁府内院的走廊上早已挤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大夫人的房门上，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袁绍仪背着手来回踱步，锦袍的下摆被他踩得皱起，时不时抬手擦拭额角的汗珠，脸上满是焦灼，每过片刻便要往房门方向望一眼，仿佛这样就能知晓屋内的情况。

葛正瞳站在一旁，虽不像袁绍仪那般焦躁，却也始终紧绷着神经，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目光落在门板上，心中默默祈祷十叶能顺利救回大夫人。几个府医和老郎中则围在角落，小声议论着，有人仍对十叶的医术存疑，有人却已隐隐生出期待，唯有老管家，双手合十贴在胸前，嘴里不停念叨着 “菩萨保佑”。

就在众人心绪不宁之际，“吱呀” 一声，房门终于被从里面拉开。十叶走了出来，她的浅粉色衣裙上沾了些许薄汗，鬓发也有些散乱，但脸上却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众人见状，瞬间围了上去，袁绍仪更是快步冲到最前面，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神医！我夫人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十叶对着众人温和一笑，声音清亮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大家放心，夫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施针耗损了她不少元气，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大家都散了吧，别在这里打扰她。按她的恢复情况，休息两日应该就能下地活动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袁绍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脸上的焦灼瞬间被狂喜取代。他对着十叶深深拱手，语气中满是感激：“多谢十叶神医！若不是你，我夫人恐怕…… 这份恩情，袁某定当报答！” 说罢，他猛地转头朝着身后的官家喊道：“还不把赏银奉上？愣着做什么！”

那管家连忙应了一声 “是”，随即转过身，对着不远处的家丁拍了拍手，高声道：“快快快！把准备好的赏银送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健壮的家丁便端着一个朱红托盘快步走了过来，托盘上铺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缎，上面堆满了闪闪发光的银子和一沓厚厚的银票，阳光洒在银锭上，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