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叶清风 第46章 冷宫

刘辰的目光在我和魏皇后之间打了个转，眉头拧成个川字，眼角还沾着几分刚睡醒的倦意，却又透着实实在在的不解。他看向我时，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裴皇后，你昨夜不是一直跟朕在一起吗？怎么会……” 话没说完，视线已在我脸上盯了片刻，像是想从我的表情里找出答案。

话音刚落，那个刚才不见踪影的小太监突然从殿角的柱子后蹿了出来，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他 “噗通” 一声跪在刘辰脚边，膝盖砸在金砖地上发出闷响，紧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着，却越抹越乱。

“陛下！您可要明察啊！” 他哭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我，声音尖利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就是裴皇后！她今夜根本没给陛下侍寝，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招数，把陛下迷得睡死过去，然后自己偷偷溜去椒房殿行刺魏皇后！奴才跑去禀报陛下的时候，她还装模作样地带奴才去见您，那都是假的，是想拖延时间掩人耳目啊！”

他猛地磕了个响头，额头上的红印更明显了，哭喊道：“陛下，她不是人啊，是个妖女！您想想，这些年您何曾真正得到过她的心？她对您从来都是虚情假意，现在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您可千万不能饶了她！”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耳边的哭喊声、魏皇后的抽泣声混在一起，却都像是隔了层厚厚的棉花，听得不真切。什么？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他们在这儿布好了网，就等着我一头撞进来！脑子里 “嗡” 的一声，像是有颗火星点燃了炸药桶，轰然炸开，眼前瞬间白茫茫一片，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鸣响。那些到了嘴边的辩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喉咙发紧，真是百口莫辩。

“当真？” 刘辰猛地转头看向我，那双刚才还含着温情的眼睛，此刻像被泼了盆冰水，瞬间褪去了所有暖意。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紧接着，愤怒像野火般烧了起来，眼底翻涌着赤红的光，到最后，那团火凝结成冰，化作毫不掩饰的凶狠，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射向我，仿佛要将我洞穿。

“陛下！我……” 我慌忙屈膝，膝盖在地上磕出轻响，抬头时，声音已经带上了颤音。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 小太监说的那些，除了行刺魏皇后这一条，竟然全是真的。我确实没在他身边侍寝，确实用了法子让他睡得沉，也确实在他去禀报时，带着他去见皇上。这些实打实的事实，让我怎么辩？

“来人！” 刘辰的声音像淬了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还没等我把到了嘴边的 “冤枉” 二字说出口，他已经扬高了声调，冲着殿外喊来了侍卫。“把裴皇后带去冷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她踏出冷宫半步！”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再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怒火和厌恶，仿佛多看我一眼都觉得厌烦。

我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结了。冷宫？那个地方是宫里所有女人的噩梦，阴暗潮湿，荒草丛生，一旦进去，就等于被判了无期徒刑，能活着出来的寥寥无几。我张了张嘴，想再辩解几句，可看着刘辰那张写满 “不信” 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心的绝望和不甘。

“陛下！” 我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哭腔，可刘辰根本不看我，转过身去，留给我一个冰冷的背影，仿佛在说 “多说无益”。

很快，两个穿着铠甲的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面无表情，动作却很麻利，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的胳膊。他们的手劲很大，捏得我的胳膊生疼，可我却感觉不到，心里的疼比身上的疼要厉害千百倍。

魏皇后躺在床上，看着我被侍卫架着往外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那眼神里的挑衅和胜利，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我这才彻底明白，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一个针对我的、天衣无缝的圈套，而我，就这么傻乎乎地钻了进来。

被侍卫押着走出椒房殿，外面的月光都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宫道两旁的宫女太监们都低着头，不敢看我，可我能感觉到他们投来的那些异样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曾经，我是这后宫里最受宠的皇后，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可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这巨大的反差让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侍卫押着我一路往前走，越走周围的环境越荒凉。原本华丽的宫殿渐渐消失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破旧的宫墙和丛生的杂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让人闻了很不舒服。

到了冷宫门口，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早已斑驳不堪，上面的漆皮一块块地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灰暗的木头，门头上一块写着景熙阁的牌匾褪了色。侍卫推开门，“吱呀” 一声，门轴发出刺耳的响声，像是在诉说着这里的冷清和孤寂。

“进去吧。” 侍卫把我往前一推，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转过身，看着外面的天空，心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刘辰，那个曾经对我许下无数诺言的男人，如今却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别人的谗言，把我打入了冷宫。难道我们之间这么多日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身后的大门 “砰” 地一声关上了，还传来了上锁的声音。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自由的日子结束了，等待我的，将是无尽的黑暗和孤独。可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待在冷宫里，我一定要找到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让那些陷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打量这个我未来不知道要待多久的地方。冷宫很大，却空荡荡的，只有几间破旧的屋子，窗户上的纸都破了洞，风一吹，“哗啦啦” 地响。院子里长满了齐腰高的杂草，几只麻雀在杂草里跳来跳去，见了我也不害怕，仿佛这里是它们的地盘。

我走到一间看起来稍微好点的屋子前，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更是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还有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墙角结着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我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不明白，刘辰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难道在他心里，我真的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魏皇后那个女人，明明是她设下的圈套，为什么刘辰就看不出来？

突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我差点哭了出来。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我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我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希望能找到一些能用的东西。虽然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但我找到了一个破碗和一把掉了柄的勺子，至少喝水吃饭有了着落。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每天送来的饭菜都是冷冰冰的，我都丢出去，我本不需要吃饭，只是来到皇宫这段日子天天按时吃饭，不知不吃饭会不会饿。冷宫的夜晚格外漫长，寒风从窗户的破洞里灌进来，冻得我瑟瑟发抖，我只能蜷缩在那张冰冷的木板床上，抱着自己取暖。

有时候，我会站在院子里，望着高墙外的天空，心里一遍遍想着刘辰。他会不会有一天突然醒悟过来，发现自己错怪了我？他会不会派人来接我出去？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送饭的老太监，再也没有人来过冷宫，刘辰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我知道，不能再指望刘辰了。想要出去，只能靠自己。我开始留意冷宫周围的环境，观察侍卫换班的时间，寻找逃跑的机会。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天，我能走出这个鬼地方，让那些害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指尖的雾气慢慢散了，在这狭小的冷宫角落里冒起一小团白气，很快就被穿堂风刮没了。我看着窗上结的冰花，那六角形的纹路倒有点像重华宫房檐上的琉璃瓦，可现在映出的，是一屋子的冷清和不服气。

凭我袖子里的移山本事，只要念半句口诀，脚下的石板就能裂开条道，往东能直接到清风崖的千年松树那儿，往西能走遍万里黄沙。可真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些泼到我身上的脏水不就永远洗不掉了？魏皇后宫里那支沾了假血的金簪，御花园里被收买的宫人的证词，还有刘辰昨晚看我时那半信半疑的眼神…… 这些跟针似的扎在心里的事儿，要是不一个个弄清楚，就算跑到天边，也夜夜睡不安稳。

我蜷起手指，把刚要弄出来的风刃收了回去。冷宫的铜锁在月亮底下闪着冷光，锁眼里的铁锈大概早就锈死了，可我偏要等那把钥匙来。不是太监们哆嗦着捧的那串，是刘辰自己挂在腰上的那把，带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儿，一下下敲开这扇破门。

他总会来的。我数着窗台上落下的第三片雪花，想起去年上元节，他在城楼上给我抓了只萤火虫，说 “你的眼睛比星星还亮，不该沾一点灰”。现在这灰都堆成山了，他不会不管的。

远处传来打更人模糊的梆子声，已经三更天了。我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雪，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板发出闷闷的响声。或许该让房檐上的冰棱再厚点，等他来的时候，就能看见这院子里的梅花都开了 —— 我昨晚偷偷用了点小法术，让本来该谢了的花枝都憋着劲儿，就等他踩着雪过来，好让这梅花的清香，把他一路上攒的疑虑给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