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叶清风 第39章 上战场

十叶站在漠北军营的临时医帐前，望着帐外往来穿梭的士兵，心中仍有些恍惚 —— 她从未想过，自己此生竟有机会踏上战场。只不过，她并非手持刀枪、冲锋陷阵的士兵，而是帐中那个穿着粗布医袍、低头分拣草药的小小军医。

从前在王府，她始终将医术藏得严严实实，慕容澈寒毒治好之后，只在慕容澈偶感风寒时，悄悄用些温和的草药调理，从不敢显露半分。可自从慕容迪与徐侧妃遇刺后，府中人心惶惶，陆侧妃又因忧思过度病倒，整日茶饭不思、咳嗽不止，还差点滑胎，府里的太医折腾了好几日，也没能让她好转。看着陆侧妃日渐憔悴的模样，十叶再也无法装作不懂医术，当下为她施针，后来又开了药方。这下彻底瞒不住了。

还记得那日，陆侧妃病得昏沉，虚弱地抬了抬眼：“你？你竟懂医术？”

“奴婢略懂一些，不敢称精通，但或许能缓解娘娘的不适。” 十叶语气诚恳，。陆侧妃见她不像说谎，便点了点头，让侍女取来纸笔。十叶接过笔，凝神思索片刻，便在纸上写下一串药材 —— 知母、贝母、桔梗清肺止咳，茯苓、白术健脾安神，又特意加了一味温和的甘草调和药性，避免药材过于寒凉伤了脾胃。写完后，她又仔细核对一遍，才双手呈给陆侧妃：“娘娘，这方子每日一剂，煎服三次，连服五日，应能见效。”

陆侧妃按方服药不过三日，咳嗽便轻了许多，也能吃下些东西了。此事很快在王府里传开，下人们凑在一起时，都忍不住议论起十叶。

“你们听说了吗？十叶姑娘竟然会看病！陆侧妃那么被王爷的事情惊的差点滑胎，府医都没辙，她一副方子就给治好了！” 负责洒扫的春桃端着水盆，跟身边的丫鬟说道。

“何止啊！我听账房的王管事说，十叶姑娘连药材的品性、剂量都拿捏得准准的，比府里的老郎中还厉害呢！” 另一个丫鬟秋月接话道，语气里满是惊讶。

没过几日，更离奇的说法传了开来。这日，两个老妈子在厨房择菜，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你说十叶姑娘，会不会就是当年那位十叶神医转世啊？” 其中一个老妈子神秘兮兮地说，“我听我那在京城的亲戚说，几十年前有位十叶神医，医术高明得能起死回生，后来不知去向了。现在这十叶姑娘，不仅名字一样，医术还这么厉害，说不定就是神医转世，而且没喝孟婆汤，才把医术都带过来了！”

“可不是嘛！不然哪有人能无师自通，医术这么好的？肯定是神医转世！” 另一个老妈子连连点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些传言渐渐传到十叶耳中，她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她走到书房，看见慕容澈正在看军报，便轻声说道：“公子，军营医帐的草药不多了，明日我想再去城外的药田采些回来。”

慕容澈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辛苦你了。若不是你，陆母妃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十叶垂眸看着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还沾着些许草药的淡香，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自谦：“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她抬眼时，眼底掠过一丝轻浅的笑意，话语里多了几分坦诚，“在王府吃了两年的干饭，每日不过是照料公子的起居，从未替王府做过一点实实在在的贡献。如今能凭这点医术帮上忙，心里倒踏实些。”

慕容澈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十叶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的针脚。她心里清楚，自己并非下人们传的那般 “神医转世”—— 那些关于孟婆汤、前世记忆的传言，不过是世人对未知的揣测。真正的答案，远比传言更离奇：她是神灵下凡，此番入世，本就是为了体验人间百态。只是这份秘密，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连眼前最信任的慕容澈，也只知她懂医术，不知她的真实身份。

“十叶，你那日所说的话当真吗？” 慕容澈忽然向前倾了倾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十叶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战场危险，刀剑无眼，医帐虽在后方，也难免会遇到突袭。你真的愿意跟我们上战场吗？”

十叶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没有半分犹豫，反而多了几分坚定：“自然当真。” 她微微颔首，语气诚恳，“这两年受公子的供养，吃穿用度皆出自王府，如今公子有难，漠北有危，我自然要为你分忧。”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帐外随风飘动的帅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何况现在你已是漠北王，能为你、为漠北的部队做点事情，是我的荣幸。”

没人知道，十叶此番主动要求上战场，除了报答王府的恩情，还有一份属于神灵的私心。自她多次下凡以来，见过人间的悲欢离合，却从未经历过战争的铁血与壮烈。对她而言，每一种人间体验都是难得的修行，好不容易遇上这样的机缘，自然不愿放过 —— 她想亲眼看看硝烟弥漫的战场，想亲手救治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想在这场生死较量里，感受最鲜活、最浓烈的生命力量。

慕容澈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劝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既如此，你务必多加小心。明日去药田采草药，我让两个卫兵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十叶笑着点头：“多谢公子费心。” 她知道，这场战场之行，不仅是为了报答，更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修行。至于那些关于 “神医转世” 的传言，就让它们随风吹散吧 —— 真正的她，远比传言更自由，也更懂得生命的意义。

薛安与慕容澈兄弟连夜开会，奉天子诏命，谨遵陛下既定的北伐战略宏图，于中军帐内共商进兵之策，最终敲定六路齐发、分进合击的浩荡攻势。

其中，薛安与慕容澈亲率中军主力，剑指云中、马邑二地，此二路乃突厥南下之要冲，拿下便等同于撕开敌军防线的中枢，为后续诸路推进奠定根基；

并州都督、英国公徐文灿携慕容瑾及其麾下得力副将宋风，率领东路主力军长驱直入，径直扑向东突厥腹地，直击敌军心脏地带，务求捣毁其指挥中枢与粮草重地藏地；

慕容清风与胡国公秦冀则统领西路兵马，沿黄河顺流而进，一路向西迂回，既与中路薛安、东路徐文灿形成遥相呼应之势，又肩负着掩护全军左翼、防备突厥侧翼突袭的关键使命，确保主力侧翼无虞；

礼部尚书、任城郡王李道宗受命出任大同道行军总管，甘州刺史张宝相为其副将，率军自灵州出发向西北方向挺进，此举意在切断突厥兵败后向西逃窜的退路，形成关门打狗之态；

检校幽州都督卫孝节担任恒安道行军总管，卢国公程知节为副总管，率部进驻燕云十六州要地，凭借此地险峻地势布防，严阵以待，遏制突厥军队向东突围的可能；

灵州大都督、驸马薛万彻出任畅武道行军总管，左骁卫大将军、樊国公段志玄为副总管，大军借道东北方向，绕道穿插至突厥后方，一方面突袭其后勤补给线，另一方面严密监视并牵制突利可汗所部兵力，使其无法驰援主力，彻底瓦解突厥各部的协同作战能力。

六路大军各司其职、互为犄角，编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誓要一举荡平东突厥，以报边境屡遭侵扰之仇，护大唐疆土安宁。

十叶跟着慕容澈的队伍在官道上行了三日，秋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马蹄踏过路面的碎石，扬起阵阵尘土。队伍里大多是年轻将士，脸上带着初入军营的青涩，唯有中军帐附近几位身着铠甲的老将，眉宇间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十叶攥着腰间的短剑，目光不时扫过前方 —— 她是以军医的身份跟在慕容澈麾下的，虽懂些拳脚功夫，如今已会一些神通，却从未真正见识过战场，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忐忑，也藏着几分对英雄的向往。

这日傍晚，队伍在一处山谷扎营，慕容澈特意带着十叶去见一位重要人物。掀开幕帐的瞬间，十叶便被帐内的景象吸引：案几上摊着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泛黄的羊皮纸上用朱砂标注着山川河流与军营布防，一位身着银甲的老者正俯身对着地图沉思，月光透过帐帘缝隙洒在他身上，在甲胄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薛将军，这是十叶，是跟着我的一个小军医，我们在王府时就是要好的朋友，让她来见识见识您的谋略。” 慕容澈拱手行礼，语气中满是敬重。

老者缓缓转过身，十叶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年过六旬的年纪，头发已有些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下颌的胡须修剪得整齐，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人心。他身上的银甲虽有不少征战留下的划痕，却擦拭得锃亮，胸前的护心镜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历经岁月洗礼，依旧透着威严。

“无妨，年轻人多见识些也好。” 薛安的声音洪亮有力，丝毫听不出老态，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关隘，“明日我们要在此处与敌军对峙，他们以为我们会按常规从正面进攻，正好中了我的计。”

十叶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老者便是兵部尚书薛安 —— 那位在战场上从无败绩的传奇将军。后来她从队伍里的老兵口中听说，薛安与如今的太上皇本是一同长大的挚友，当年两人都曾驰骋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太上皇年过六旬，早已住进深宫，每日赏花品茶，颐养天年，可薛安却依旧身披铠甲，带着将士们征战沙场。

“您都这把年纪了，为何还要亲自上战场？” 一次行军途中，十叶忍不住问薛安。当时他们正走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薛安牵着马，脚步稳健，丝毫不输年轻将士。

薛安闻言笑了笑，目光望向远方的山峦：“我儿子在朝中任职，多次劝我回家养老，说家里的日子清闲自在。可我这辈子，除了打仗，别的什么都不会。再说了，边境不安定，将士们在前线流血牺牲，我怎能安心在家享福？”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你说有个好儿子幸福，可对我来说，能守住这江山，看着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大的幸福。”

十叶这才明白，薛安的坚持，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心中那份对家国的责任。而更让她敬佩的，是薛安用兵的奇特。在军营里，老兵们总爱讲薛安以往的战绩：有一次敌军以为他会固守城池，没想到他深夜带着精锐部队绕到敌军后方，一把火烧了对方的粮草营，让敌军不战自溃；还有一次，敌军准备正面突袭，薛安却反其道而行之，故意露出防守破绽，引诱敌军深入，再设下埋伏，将敌军一网打尽。“你以为他往东，他偏往西；你以为他要进攻，他偏防守；你以为他要防守，他却突然进攻。” 老兵们说起这些，脸上满是自豪，“跟着薛将军打仗，永远不用担心输，因为他的想法，没人能猜透。我们猜不透，敌人更猜不透，所以往往以少胜多，出奇制胜。”

这次与敌军对峙，薛安又使出了奇招 —— 奇袭。战前动员时，他站在高台上，望着下方整齐列队的将士，声音透过风传到每个人耳中：“敌军兵力比我们多，若正面硬拼，我们讨不到好处。他们料定我们有重兵到来，不敢轻举妄动，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他手指向地图上的一处山谷：“此处便是定襄，捷利可汗的大本营，我们帅5000骑兵深夜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他定然不敢正面迎战，必定逃跑。”

将士们听完，纷纷摩拳擦掌，可也有人提出疑问：“将军，夜里行军山路难走，万一被敌军发现怎么办？”

薛安眼神坚定：“我们带足绳索和火把，选熟悉地形的士兵带路，只要大家保持安静，定能成功。这些年我们能屡战屡胜，靠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靠的就是这份敢闯敢拼的劲头！”

当天夜里，十叶跟着正面进攻的队伍，看着将士们举着火把，呐喊着冲向敌军阵营，敌军果然被吸引，纷纷调集兵力防守。而慕容澈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陡峭的山路前行。十叶远远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约莫一个时辰后，远方的山谷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紧接着便传来敌军慌乱的呐喊声。十叶知道，慕容澈他们成功了！那一刻，她看着火光中慕容澈的身影，突然明白了 “坚持” 的真正意义 —— 它不是日复一日的重复，而是明知前路艰险，却依旧选择勇往直前；不是墨守成规的固执，而是在困境中寻找突破，用智慧和勇气书写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