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叶清风 第110章 重回清风崖

竹十叶与葛正瞳在城门口作别时，指尖已悄悄凝了一缕灵力藏于袖中。待她转身走出十余步，听身后马蹄声渐远，才借着整理行囊的动作，目光飞快扫过斜后方的树林 —— 那里藏着她的青锋剑，是昨夜为避人耳目特意隐匿的。她掌心虚握，指尖灵力如丝线般探向林间，只听 “铮” 的一声轻鸣，一道青光破开晨雾，带着剑穗银铃的细碎声响，稳稳落进她掌心。

青锋剑入手微凉，剑柄上熟悉的纹路硌着指尖，让她紧绷的心神稍稍安定。她垂眸摩挲着剑柄，想起方才葛正瞳递玉佩时的恳切，又想起师父在清风崖教她御剑时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急切。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转，青锋剑骤然腾空，剑身泛着的冷光映着她的眉眼，竟添了几分决绝。竹十叶足尖点地，衣袂如蝶翼般翻飞，轻盈跃至剑上，灵力顺着掌心注入剑身，低声道：“回清风崖。”

话音未落，青锋剑已带着她直冲云霄。晨雾被剑风劈开，耳边风声呼啸，脚下的城池迅速缩小 —— 青石板路成了缠绕城池的银线，城门口的人影成了转瞬即逝的黑点。她没有半分停留，目光死死锁着远方天际，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向剑身，连剑穗的银铃都被风吹得没了声响。沿途的春景飞速倒退：山下的桃林开得正盛，粉色花瓣被剑风卷起，却连她的衣摆都碰不到；山间的溪流泛着粼粼波光，灵鸟在林间穿梭鸣叫，可她连余光都未曾分给这些景致 ——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回到清风崖，见师父，说清玉清的事，也卸下这几日压在心头的愧疚。

御剑飞行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晨光渐渐被暮色取代，直到远方天际线处，浮现出一抹熟悉的青黛色轮廓，竹十叶才终于放缓了灵力。那是清风崖，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 峰顶常年裹着白云，像披了层轻纱；山间的古松枝繁叶茂，松针在风中簌簌作响；崖边的灵泉潺潺流淌，水汽里都带着灵力的清甜。往日里，她总爱坐在灵泉边，看师父在松树下练剑，剑气划过空气的声响，是她记忆里最安心的声音。

青锋剑稳稳落在清风崖山门，竹十叶跃下剑身，抬手收了剑，快步往里走。可刚踏进门，她便愣住了 —— 往日里总捧着书卷坐在石凳上的迎客童子不见踪影，石桌上的茶盏早已凉透，茶渍在盏底结了层暗褐色的印子，旁边散落的符咒纸被风吹得打转，边角都卷了起来。她心里一紧，脚步不由得加快，穿过庭院时，连廊下的灯笼都蒙了层灰，往日里飘着药香的炼丹房门窗紧闭，透过缝隙能看到丹炉上厚厚的尘埃。

她沿着石阶往山顶走，沿途的仙人依旧 —— 那位总在松树下下棋的白胡子老道，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棋子落在石桌上的声响依旧清脆；溪边浣纱的仙子，裙摆依旧沾着灵泉的水汽，歌声还是当年的调子。可当老道抬头冲她笑，唤她 “小十叶” 时，她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竹十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 这双手曾只握过剑柄与书卷，如今却沾过魔族的气息，见过人间的悲欢，甚至因自己的疏忽让玉清逃脱。她想起在城主府见到的贫苦百姓，想起葛正瞳护着她时的模样，想起玉清逃走时的决绝，再对比记忆里那个跟在师父身后、连符咒都画不整齐的小十叶，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清风崖还是当年的清风崖，云雾依旧缭绕，仙人依旧自在，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竹十叶了。她经历了离别，懂得了愧疚，学会了权衡，掌心的剑不再只为练剑而握，心里的牵挂也多了师父之外的人与事。她站在松树下，望着师父往日练剑的空地，轻轻攥紧了手中的青锋剑 —— 剑还是那柄剑，山还是那座山，可她，已经不一样了。

竹十叶攥着青锋剑，沿着山顶石阶继续往上走。方才在松树下被老道唤作 “小十叶” 时的酸涩还未褪去，又被沿途愈发浓重的寂静裹住 —— 往日里，这通往大殿的路上总该有师兄们练剑的声响：剑气划破空气的 “咻咻” 声、剑与剑相撞的 “锵锵” 声，还有师父偶尔指点时的温和嗓音，可今日，连风吹过松枝的 “簌簌” 声都显得格外清晰，衬得整条山路空旷得有些反常。

她加快脚步，裙摆扫过石阶上的落叶，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转过最后一道弯，清风崖的大殿终于映入眼帘 —— 殿宇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朱红的梁柱上刻着繁复的云纹，殿檐下的铜铃挂着薄尘，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可往日里此时该聚集在殿外广场上练剑的师兄们，竟连个身影都没有。

竹十叶心里的好奇愈发浓烈，她放轻脚步走上广场，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湿，踩上去带着微凉的湿意。她朝着殿门望去，两扇朱红殿门虚掩着，缝隙里透着殿内的昏暗，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她犹豫了片刻，伸手轻轻推开殿门，“吱呀” 一声，木门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突兀，吓得她下意识攥紧了剑柄。

殿内比她想象中更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窗棂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正中央的供桌上，师父平日里供奉的灵位依旧摆放整齐，香炉里的香灰早已冷却，连最后一点火星的痕迹都没有。她沿着殿内的立柱慢慢走，目光扫过两侧 —— 往日里师兄们用来放置佩剑的剑架空空如也，只有架上残留的剑痕，还能看出这里曾有过的热闹；墙角本该堆放符咒卷轴的木架，如今只零散放着几卷泛黄的旧纸，卷轴上的朱砂印记都已褪色。

她走到殿后师父的书房门口，抬手想敲门，指尖却悬在半空停住了 —— 书房门也是虚掩的，里面同样没有任何声响。她轻轻推开门，只见书桌上摊着一本未合上的道经，书页被风吹得微微翻动，砚台里的墨汁早已干涸，笔杆斜斜靠在砚台边，笔尖还沾着一点早已凝固的墨。

竹十叶站在书房中央，心里的好奇渐渐变成了一丝不安。她记得往日这个时辰，师父总会在书房里批注经文，师兄们练完剑后也会来这里请教，整个大殿内外都该是热热闹闹的，可今日，却安静得像连时间都停住了。她抬手摸了摸书桌上的道经，书页带着纸张陈旧的凉意，指尖划过师父留下的批注字迹，忽然想起小时候师父教她认字时，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书写。

“师父？” 她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窗外的风穿过殿宇，吹动檐下的铜铃，发出 “叮铃” 一声轻响，又迅速被更深的寂静吞没。她望着空荡荡的书房，心里满是疑惑：师兄们去哪了？师父又去了哪里？为何这清风崖，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竹十叶的声音还在空旷的书房里轻轻回荡，檐下铜铃的余响尚未散尽，忽然从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唤声：“十叶！”

那声音像颗滚落玉盘的碎珠，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瞬间打破了满室的沉寂。十叶猛地转过身，指尖下意识松开了攥得发紧的道经书页，只见一抹明黄的身影轻快地跨过门槛，裙摆随着脚步扬起小小的弧度，发间系着的鹅黄色丝带也跟着晃悠 —— 是阿灵，也是当年总跟在她身后 “十叶” 长、“十叶” 短的小姑娘。

没等十叶反应过来，阿灵已经几步冲到她面前，带着一身山间草木的清新气息，伸手就紧紧抱住了她的胳膊。“十叶！你可算回来了！” 阿灵的声音里满是雀跃，脸颊因为跑得太急还泛着红，“我前几日还跟观星的师兄念叨，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忘了你剑穗上银铃的声音了！”

十叶被她这股子鲜活的劲儿感染，方才压在心头的不安像是被温水化开般渐渐消散。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阿灵的手背，指尖触到对方衣袖上绣着的小雏菊，眼底不自觉漾开笑意：“我也想你，阿灵。看你这模样，倒是比从前又长高些了。”

“那是自然！” 阿灵松开她的胳膊，往后退了半步，得意地挺了挺胸，明黄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缕细微的尘埃，“你走之后，我每日都跟着师兄练基本功，师父还夸我进步快呢！不过你不在，崖上总少了些热闹，往后你回来了，我就不用总一个人去灵泉边发呆啦！” 她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山间的星光。

十叶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心里的暖意更甚，可想起空荡荡的大殿与书房，方才压下去的疑惑又冒了出来。她指了指书桌上空荡荡的砚台，轻声问道：“对了，阿灵，师父呢？还有师兄们，今日怎么不见他们练剑？方才我从山门上来，殿里殿外都静悄悄的，连炼丹房的门都关着。”

阿灵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些，她顺着十叶的目光看向书桌，伸手拨了拨那本被风吹得翻动的道经，语气也沉了几分：“师父和众师兄都去天庭了。前几日傍晚，天帝派来的仙使突然降落在崖顶，说有要事要召集各位上仙与弟子，师父来不及多交代，只让我留在崖上照看，第二日一早就带着师兄们跟着仙使走了。”

“天庭？” 十叶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锋剑的剑柄，“可知是何事？竟要劳烦天帝特意派人来召？” 她想起之前玉清身上的魔族气息，又想起葛正瞳提及的 “魔界异动”，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隐约的担忧 —— 师父素来沉稳，若非要紧事，绝不会这般仓促离去。

阿灵闻言，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发间的黄丝带也跟着晃了晃：“我也不清楚。那日仙使与师父在大殿里说话，门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我只远远听见几句‘魔界’‘异动’的字眼，想凑近些听，还被守门的师兄给劝回来了。师父走的时候只说‘安心待在崖上，勿要乱跑’，其他的便什么都没说啦。” 她说着，还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委屈，“明明我都能帮着师兄整理符咒了，他们还是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十叶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师父也是担心你。既然是天庭召集，想来是关乎三界的大事，等他们回来，自然会告知我们。你能乖乖留在崖上照看，已经很了不起了。”

阿灵听她这么说，委屈很快就烟消云散，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拉着十叶的衣袖就往外走：“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你刚回来，肯定还没去看灵泉吧？这几日灵泉边开了好多你喜欢的蓝星草，我带你去看！”

十叶被她拉着往外走，目光扫过殿外依旧空荡的广场，心里的疑惑虽未完全解开，但看着身边鲜活的身影，听着耳边清脆的笑语，那份因 “物是人非” 而生的酸涩，终究被重逢的暖意冲淡了许多。只是天庭的召唤、魔界的异动，还有下落不明的玉清，这些线索在她脑海里交织，让她隐隐觉得，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像清风崖的晨雾这般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