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栀刚把最后一批设备验收单签完字,小李就匆匆跑进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玉米面窝头。
“唐姐,门口有位老太太找您,说是姓秦,”小李抹了把额角的汗,“看着挺和蔼的,不像来找麻烦的。”
唐栀手里的钢笔顿了顿。姓秦,又特意找到公司来,她心里立刻有了数。她把验收单叠好放进抽屉,起身理了理蓝布衬衫的衣角:“我去看看,你先把这批单子送到财务室。”
厂房门口的老槐树下,秦老太太正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拎着个印着“上海”字样的帆布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银白的头发上,倒显得比上次在秦家老宅见时更精神些。
“奶奶,您怎么来了?”唐栀快步走过去,顺手接过老太太手里的帆布包,“这么热的天,您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您。”
秦老太太慢慢站起身,拉着唐栀的手拍了拍,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茧:“知道你忙,不想耽误你做事。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说话,不耽误你太久。”
唐栀心里犯嘀咕,却还是笑着点头:“您要是不嫌弃,咱们去旁边的树荫下说,那儿凉快些。”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唐栀从帆布包里拿出老太太带的搪瓷缸,又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冰镇汽水倒进去。气泡在缸里滋滋冒,凉意顺着缸壁漫出来。
“您喝口水,先歇会儿。”唐栀把搪瓷缸递过去。
秦老太太接过缸子,却没喝,只是看着远处忙碌的工人:“你这厂子办得不错,比我上次听津锐说的还要好。”
“都是靠大家一起努力,还有……”唐栀话说到一半顿住,想起“津瑞商贸”的事,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秦老太太看在眼里,却没提投资的事,反而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梳着两条长辫子,穿着碎花衬衫,身边的男人穿着军装,眉眼间竟和秦津锐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和老头子年轻时的照片,”秦老太太指着照片,眼神软下来,“那时候还是五十年代,他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分配到机床厂当工人,我在街道办做文书。”
唐栀凑过去看照片,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边缘:“爷爷年轻时真精神,您那时候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刚在一起时,我俩没少吵架,”秦老太太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他那人,在部队待惯了,做什么都讲规矩,连吃饭都得端着碗坐直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觉得他太古板,有次因为他说我吃饭吧唧嘴,我跟他冷战了三天。”
唐栀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爷爷年轻时候这么较真。”
“何止较真,还轴得很,”秦老太太喝了口汽水,继续说,“有一年冬天,机床厂赶工期,他负责的机床出了故障。为了不耽误进度,他在车间里守了三天三夜,连棉袄都没顾上穿,最后冻得发了高烧,差点烧出肺炎。”
“那您当时肯定很生气吧?”唐栀问。
“怎么不生气?我拿着棉袄去车间找他,看到他裹着薄外套蹲在机床旁,手冻得发紫还在拧螺丝,我当时就哭了,”秦老太太的声音低了些,“我跟他说,你要是垮了,这个家怎么办?他却跟我说,机器停一天,厂里就要少生产好多零件,那么多工人等着拿工资养家,他不能让大家失望。”
唐栀没说话,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她想起秦津锐之前帮她联系设备时,也是这样,明明自己公司的事已经够忙,还总抽出时间问她生产线的进度。
“后来呢?”唐栀追问。
“后来啊,他病好了,就跟我道歉,说以后会多顾着家,”秦老太太笑着说,“虽然他还是改不了那股轴劲儿,但我知道,他心里装着这个家,装着我。有次我妈生病住院,他每天下班就往医院跑,端屎端尿,比我这个女儿还细心。同病房的人都说,我找了个好丈夫。”
唐栀看着老太太眼里的笑意,忽然明白她今天来的用意。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轻声说:“奶奶,您是不是想说,秦津锐他……”
“我不是来劝你跟他复合的,”秦老太太打断她,语气很温和,“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骄傲。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说我和老头子的事,让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闹矛盾的?重要的是,心里有没有对方。”
唐栀抬起头,眼里有些泛红。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想起秦津锐。从他用“津瑞商贸”的名义给她投资,到后来帮她联系加工厂,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她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津锐这孩子,跟他爷爷一样,嘴笨,不会说话,”秦老太太接着说,“他心里有你,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只能用自己的法子帮你。他怕你不接受他的帮助,才瞒着你用了别的名字,这点做得是不对,可他的心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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