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宗我部信亲带着张伟那句轻描淡写却重于泰山的许诺,离开了博多。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家族夙愿即将达成的狂喜,又有对那个年轻明国经略深不见底的恐惧。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去完成一笔交易,更像是签下了一份魔鬼的契约。长宗我部家得到的越多,未来需要偿还的,恐怕也越是沉重。
而在博多的经略府,一场新的游戏,已经悄然开局。
“这张伟,到底想干什么?”织田家的使者丹羽长秀,与武田家的使者真田昌幸,正坐在博多港一家不起眼的酒馆二楼。这里是他们秘密会面的地点。自从萨摩之战后,这些来自日本各地的“精英”们,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他们互相提防,却又不得不抱团取暖,试图从张伟那变幻莫测的意图中,猜出一丝生机。
丹羽长秀抿了一口温热的清酒,眉头紧锁:“他先是炮轰萨摩,立下神威;然后又扶植傀儡,吞下金山,这是‘霸道’。转头对长宗我部,却又许以‘四国之主’的空头支票,让他自相残杀,这是‘王道’。霸道与王道,在他手里运用自如,这个人……太可怕了。”
真田昌幸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玩味笑容的脸上,此刻也满是凝重。“丹羽大人,你还没看明白吗?他不是在用什么王道霸道,他只是在‘养蛊’。整个日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蛊盆,我们所有的大名都是里面的毒虫。他不断地扔下食物,也就是‘大义’、‘名分’、‘利益’,让我们互相撕咬。萨摩岛津,就是第一条被咬死的虫子。现在,轮到四国了。”
“他最终的目的,是养出一条最强壮、最听话的‘蛊王’,替他掌控这个国家。而其他的虫子,都会成为养料。”真田昌幸的声音压得很低,“问题是,谁能成为那条蛊王?是你的主公织田信长,还是我的主公武田信玄?亦或是……其他人?”
丹羽长秀沉默了。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的雄心,他是最清楚的。但现在,这股雄心,在明军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那么苍白。他们引以为傲的铁炮队,在明军那能轰平山头的巨炮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长宗我部已经入局了。”丹羽长秀缓缓说道,“他替张伟扫平四国,张伟的大军就能毫无阻碍地抵达近畿。下一步,就是京都。真田大人,京都,才是真正的风暴中心。我们不能再等了。”
真田昌幸眼中精光一闪:“哦?丹羽大人有何高见?”
“张伟要的是什么?是‘名正言顺’。”丹羽长秀分析道,“他扶持天皇,是为了‘大义’。他让大名们自相残杀,是为了削弱我们。但他要抵达京都,光靠长宗我部铺路还不够。从淡路岛到京都,一路之上,豪族林立,情况复杂。尤其是摄津、和泉、河内一带,是幕府势力的核心区,更是本愿寺的地盘。张伟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把熟悉近畿,能替他精准地清除掉这些障碍的刀。”
“而这把刀,”丹羽长秀看向真田昌幸,“我主织田信长,最合适不过。”
真田昌幸笑了:“丹羽大人终于说到正题了。你想让织田家,抢在所有人前面,为张伟献上整个近畿?”
“不止。”丹羽长秀加重了语气,“还要献上界港(堺港)!那里是日本最富庶的商业城市,是南蛮贸易的中心。那里的财富,足以让夏原吉那个财迷发疯。更重要的是,界港的会合众(商人自治组织)一直独立于任何大名之外,桀骜不驯。我主信长,愿意替张经略,彻底‘驯服’它。将整个界港的商业、税收,双手奉上!”
真田昌幸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手笔!界港,那可是无数大名梦寐以求的钱袋子。织田信长为了抢这个“头功”,竟然愿意下如此血本。
“那么,你们想要的,又是什么呢?”真田昌幸问道。
丹羽长秀的眼中,燃烧着野心的火焰:“我们要的,是张伟的承诺。当他抵达京都,册封完天皇,完成他所谓的‘匡扶纲常’之后,那‘征夷大将军’的位子……必须是我主信长的!”
两人密谈之时,张伟正在经略府中,接待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京都公卿,近卫前久。
这位上次在“拍卖会”上被张伟的火炮吓得瘫软在地的老公卿,此刻却整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矜持的微笑,仿佛之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
“张经略,别来无恙啊。”近卫前久呷了一口夏原吉特意用来“炫富”的武夷山大红袍,姿态优雅。
“托您的福,还活蹦乱跳。”张伟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知近卫大人今日前来,又有何指教?莫非是天皇陛下又有什么新的旨意?还是说,您又想封我当‘日本王’了?”
近卫前久的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经略大人说笑了。上次是老夫鲁莽,不识上国天威。今日前来,是想和经略大人谈一笔……关于京都的生意。”
“生意?”张伟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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