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多港的码头,在短短三日之内,由商港变成了军港。往日里堆积如山的丝绸瓷器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捆捆冰冷的箭矢和一排排杀气腾腾的刀枪。空气里不再是商人的铜钱味,而是咸腥海风与铁锈混合的独特气息。
毛利家与大友家的军队,终究是集结了。只是那场面,实在谈不上赏心悦目。
吉川元春带来的毛利水军,船倒是不少,可船上水手的操帆动作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渔民的懒散。而高桥绍运拼凑出的大友军,更是五花八门,足轻们身上的竹甲颜色各异,手中的长枪也是长短不一,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被强行武装起来的农夫。
两支军队的营地泾渭分明地扎在港口两端,士兵们隔着老远,眼神交汇时都带着几百年世仇积攒下来的火星。若不是码头中央,那几艘漆黑如墨、炮门洞开的大明海沧船如神佛般镇压着一切,恐怕他们没等出征萨摩,自己就先打成一锅粥了。
“就这?”蓝玉站在“镇远号”的船楼上,手里捏着个硕大的苹果,啃得咔嚓作响。他看着底下那两群乱糟糟的“勤王军”,撇了撇嘴,满脸的嫌弃。“张大人,你指望这群乌合之众去打萨摩?我瞧着风大点都能给他们吹散了。还不够岛津家的武士塞牙缝的。”
张伟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他当然看到了那些不协调,甚至看到了毛利家与大友家将领在划分任务时,彼此间毫不掩饰的算计与推诿。
“蓝帅,牛拉磨,你会在意牛是黑的还是花的吗?”张伟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只要它们肯出力,能把磨盘拉动就行。至于拉得好不好,快不快,那是赶牛人的事。”
蓝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妙啊!赶牛人!老子喜欢这个比喻!那咱们这根鞭子,可得够硬才行!”
夏原吉抱着他的宝贝算盘,从船舱里钻了出来。他戴着个新做的袖套,一脸严肃地对张伟拱手:“大人,账目已经初步核算完毕。按照毛利家与大友家提供的军备清单,此战我方无需动用一兵一卒,一钱一粮,便可组建一支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大军。我军只需出动水师主力进行策应与压阵。此乃……无本万利之战。下官为我大明贺,为陛下贺!”
他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仿佛看到的不是军队,而是一座座移动的金山。
张伟点了点头,对夏原吉的财迷样早已习惯。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传令兵道:“传令下去,全军开拔。目标,萨摩,坊津港!”
随着旗舰上升起令旗,庞大的船队开始缓缓驶离博多。数十艘明军战舰居中,如众星拱月般,将数百艘大小不一的日本船只裹挟在内,浩浩荡荡地向九州南端压去。
航行了两日,船队抵达了萨摩半岛外海。坊津,这个岛津家赖以为生、与海外走私贸易的核心港口,已然遥遥在望。
根据真田昌幸提供的情报,岛津家在坊津港外的险要岬角“鹰巢山”上,修建了一座坚固的要塞,由大将桦山久高率领五百精锐驻守,以为屏障。
“吉川大人,高桥大人。”张伟的帅帐设在旗舰宽大的船舱内,他指着沙盘上那个小小的模型,“这座鹰巢山要塞,便是‘勤王兴复军’的第一块试金石。两位谁愿为先锋,为天皇陛下取下此城,为我大明展示忠诚?”
吉川元春与高桥绍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算计。谁先上,谁的损失就大。可谁若是不上,又怕被张伟看轻,失了先机。
最终,还是老谋深算的吉川元春先开了口:“将军容禀。我毛利家水军擅长海战,攻坚非我所长。不过,我愿派出部分兵力,从侧翼佯攻,牵制敌军。主攻之事,还需仰仗大友家的猛士。”
高桥绍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这老狐狸,把最难啃的骨头丢给了自己。可话说到这份上,他若再推辞,岂不是显得大友家无人?更何况,他儿子高桥统虎(即后来的立花宗茂)就在军中,正是需要建立功勋的时候。
“好!我大友家,愿为将军前驱!”高桥绍运一咬牙,接下了这个任务。
半个时辰后,进攻的鼓声隆隆响起。
近百艘大友家的战船,在付出了几艘船被礁石划破的代价后,艰难地靠近了鹰巢山下的滩涂。数千名大友足轻呐喊着冲向要塞。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箭雨和从天而降的滚石檑木。
鹰巢山要塞虽小,却占据了绝对的地利。岛津家的守军更是悍不畏死,他们凭借坚固的工事,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大友军的进攻。喊杀声、惨叫声响彻云霄。高桥绍运亲自在阵前督战,嗓子都喊哑了,可他的士兵们就是无法在狭窄的山道上取得寸进,反而被一**地推回海滩,留下一地的尸体。
而所谓的“侧翼佯攻”的毛利军,只是远远地放了几轮箭,便鸣金收兵,说是“敌军防御严密,不可强攻”。
战事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大友家已经伤亡了近千人,却连要塞的外墙都没摸到。高桥绍运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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