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的“格物”辩论,以张伟的完胜而告终。
这场胜利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朱标对张伟的信任,不再仅仅是基于他能创造财富的“术”,而是上升到了对他所掌握的“格物之学”这门“道”的认可。
最直接的变化是,张伟那份被搁置了许久的白糖计划,终于被朱标重新从书案的角落里翻了出来。朱标甚至亲自召见了他两次,详细询问了其中关于开设官营糖坊、定价和销售的每一个细节。
然而,张伟敏锐地发现,朱标虽然对计划中的巨大利润极为心动,但眉宇间,却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犹豫。
张伟心中雪亮。他知道,朱标在顾虑什么。
这位以仁孝和稳重着称的太子,行事素来谨慎。如此大规模地以皇家名义经商,与天下富商争利,势必会引起朝中那些以“清流”自居的言官们的非议。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是一位极度憎恶奢靡、力倡节俭的君主。
在老皇帝的眼中,这洁白如雪的霜糖,恐怕与祸国殃民的奇技淫巧,只有一线之隔。
只要朱元璋不点头,这白糖计划就永远只能是镜花水月。
张伟意识到,他必须找到一个契机,一个能让霜糖的价值,在帝国最高统治者面前,得到最完美展示的契机。他要让朱元璋和马皇后亲口承认,这“霜糖”,非但不是奢靡之物,反而是能彰显皇家仁德、惠及万民的“珍品”。
机会,很快就来了。
秋分时节,京郊皇家农苑的第一批新谷成熟。按照惯例,朱元璋会亲自主持一场“尝新宴”。这并非什么盛大国宴,而是一场极具象征意义的皇家家宴。宴会上所用米、蔬、瓜、果,皆是今年从皇家农苑里新收上来的。皇帝会带领太子、皇子们亲口品尝,以示重农之本,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正是张伟梦寐以求的、最完美的舞台。
他通过铁铉,向太子朱标,递上了一份特殊的“献礼”请求。
“殿下,”张伟在东宫的一处偏殿中,对朱标说道,“草民听闻,陛下即将主持‘尝新宴’,以庆丰收。草民斗胆,愿在宴席之上,以格物坊新制的‘霜糖’,为陛下和娘娘,敬献一道餐后甜品,以表寸心。”
“尝新宴上献甜品?”朱标有些意外,“父皇主持此宴,意在彰显农事之重,你这甜品,会不会被认为是奢靡之物,反而不美?”
“殿下此言差矣。”张伟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陛下碗中新米,乃稼穑之本。而草民这‘霜糖’,其根源,亦是田间之物——甘蔗。米粮与甘蔗,同受雨露,同沐天恩,皆是大地之馈赠。草民此举,正是要向陛下展示,‘格物之学’,是如何将田间寻常之物,去芜存菁,化为珍品,以不负天恩。此举,非但不奢靡,反而是对‘重农’二字,最深刻的诠释。”
这番话,将霜糖从商品上升到了农产品深加工的高度,完美地契合了“尝新宴”的主题。
朱标看着张伟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想起了文华殿那场精彩的对质。他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本宫就再信你一次。此事,本宫会亲自向父皇禀明。”
尝新宴当日,天高云淡,紫禁城内的奉先殿偏殿,早已布置妥当。
张伟换上了一身由东宫特赐的、崭新的内官服饰,在铁铉的亲自护送下,再次踏入了皇宫的“心脏”——御膳房。
御膳房内,早已是热火朝天。几十名御厨,正在紧张地忙碌着。见到铁铉领着一个陌生人进来,众人只是投来好奇的一瞥,便又立刻低头忙自己的活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大明朝厨艺界的巅峰,自有一股傲气。
张伟没有理会这些,只是径直走到了御膳总管太监面前,递上了太子的手令。
总管太监看过手令,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还是恭敬地,为张伟和他带来的王大牛,清出了一块最干净、最宽敞的灶台。
张伟要做的甜品,有两道。一道,是他根据后世的分子料理和甜品工艺,精心改良的“赛**酪”;另一道,则是更考验技巧的“琉璃果子”。
他先让王大牛,将带来的牛奶,用细密的纱布反复过滤,而后,效仿制作豆腐的方式,加入少量酸浆,使其凝结。这便是最原始的“乳酪”。紧接着,他将那洁白如雪的霜糖,细细地研磨成粉,与乳酪和蛋清一同,用一种特制的、由数根筷子捆绑而成的“打蛋器”,朝着一个方向,飞速搅打。
这个过程,看得一旁的御厨们,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做菜还能有这等“章法”。
在张伟的搅打下,乳酪、糖粉和蛋清,发生了奇妙的变化。空气被不断地注入,混合物变得越来越蓬松、细腻,最终,形成了一种状如云朵、洁白胜雪的半凝固状态。张伟将其小心地盛入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碗中,再在顶端,点缀上几颗用蜂蜜浸泡过的、红润的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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