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七点三十分。
魔都,正道传媒总部一号演播大厅。
足以容纳千人的空间座无虚席,却诡异地陷入一种近乎真空的凝滞。
没有震耳欲聋的开场音乐,没有炫目的激光舞美,甚至没有主持人熟悉的身影。
巨大的环形主屏幕一片漆黑,仿佛宇宙初开前的混沌。
一丝微弱的电流嗡鸣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搞什么?”
“卡了?”
“黑屏了?技术事故?”
“嘘——好像不是…”
前排几个受邀的业界同行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带着点看热闹的戏谑。
习惯了华丽喧嚣开场的普通观众席上,也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窃私语,不安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线上直播间。
弹幕池如同遭遇了寒流,瞬间冻结了几秒。
【?????】
【正道翻车现场?跨年晚会开场黑屏?】
【这波操作看不懂了…】
【说好的行业清流呢?就这?技术都不过关?】
【退票!(虽然没买票)】
【散了散了,隔壁台明星唱歌呢!】
就在质疑声浪即将掀起第一波高峰时——
“沙…沙沙…”
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毫无征兆地,如同羽毛拂过心尖,猛地刺破了演播厅和无数屏幕前的寂静。
漆黑的主屏幕骤然亮起!
不是绚烂的烟花,不是璀璨的星河,而是一段没有配乐、只有纯粹环境音的视觉冲击。
画面是摇晃的手持镜头,视角很低,对准的是凌晨四点空无一人的街道。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橘黄色反光背心的身影,正佝偻着腰,一下,又一下,用长长的竹扫帚,将堆积的落叶和杂物扫向路沿。
竹丝与冰冷柏油路面摩擦,发出单调而沉重的“沙…沙…沙…”声。
镜头没有给环卫工人特写,只有那双沾满灰尘的旧胶鞋和握着扫帚骨节粗大的手。
汗水浸湿了反光背心的一小块深色痕迹。
画面一闪。
逼仄的厨房,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头。
一口巨大的铁锅,滚烫的油花在“滋啦滋啦”地疯狂跳动。
一双布满老茧的、沾着面粉的手,正麻利地将金黄的油条胚子滑入油锅。
油泡翻滚,伴随着急促而充满烟火气的“滋啦”声。
镜头微微上移,是早餐摊主模糊的侧脸,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地盯着油锅。
再切。
安静的办公室格子间,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惨白的光。
镜头聚焦在一只飞速敲击键盘的手上,指尖在机械键盘上敲出清脆、密集、带着某种焦灼感的“哒哒哒哒”声。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行。
镜头微微后拉,映出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照亮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眼睛布满血丝,眉头紧锁。
他抓起旁边的速溶咖啡猛灌一口,喉结滚动。
“嗡……”
低沉的仪器运行声响起。镜头切换到一个洁白冰冷的实验室环境。
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精密的仪器间穿梭,只能看到背影和手臂的动作,调试旋钮、记录数据。
仪器的指示灯规律闪烁,发出稳定而单调的嗡鸣,那是理性与未知碰撞的低语。
风声呼啸而过。
镜头陡然拉升至辽阔的田野。
金黄的麦浪在秋风中翻滚,发出连绵不断的“哗啦啦”声。
一个戴着草帽的农民,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正弯腰查看饱满的麦穗,粗糙的手指拂过麦芒,嘴角咧开一个朴实的笑容。
“同学们,翻到课本第56页…”
清朗的读书声传来。
镜头又切回明亮的教室,粉笔在黑板上“哒哒”地书写着板书。
几十个稚嫩的面孔仰着头,眼神专注。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声音在切换,画面在流动。
建筑工地上沉重的敲击声与吆喝声、医院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与仪器报警声、山林中护林员的巡山脚步声与鸟鸣、深夜便利店收银机单调的“嘀”声、地铁车厢摇晃的咣当声与乘客困倦的呼吸……
没有解说,没有煽情配乐,只有最原始的、属于生活的白噪音。
画面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切换,镜头始终聚焦于“手”、“脚”、“背影”、“局部”,最后定格在那一张张面孔上——
扫街阿姨被寒风冻得通红却平静的脸;
早餐摊主在油烟熏烤中咧着嘴招呼客人的笑容;
程序员熬得通红的双眼下紧抿的嘴唇;
实验室里研究员专注而明亮的眼神;
农民饱经风霜却满足的脸庞;
孩子清澈求知的目光;
护林员警惕而坚毅的侧脸;
便利店店员深夜值守时强打精神的微笑……
每一张脸都无比平凡,甚至带着生活的艰辛和疲惫。
每一双眼睛深处,却都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
或许是坚持,或许是希望,或许仅仅是对生活的本能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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