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的手指如同风中的残叶一般不停地颤抖着,那颤抖的幅度之大,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将那片叶子从枝头吹落。他的手指紧紧地捏住那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药片,由于过度用力,指腹已经泛起了青白之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压迫着。
那幽蓝色的荧光,宛如夜空中的繁星,从他的指缝间悄然泄漏出来,洒落在他那布满血丝的眼底。这微弱的冷光,在他那疲惫不堪的眼眸中,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是来自深渊的某种神秘召唤。
阿林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药片的边缘,正轻轻地抵着他的皮肤,带来一种细微的刺痛感。这种刺痛,虽然并不强烈,但却如同蚂蚁啃噬一般,让人难以忽视。同时,他还能嗅到那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冷却后的淡淡腥味,这种味道,让他的胃里不禁泛起一阵恶心。
他的喉结在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两下,就像是被一块生锈的铁球卡住了一般,每一次的滚动都显得异常吃力,而且还伴随着胸腔里紧缩的窒息感。这种感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紧紧地扼住他的喉咙。
“真的要这么做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朽木,沙哑得几乎辨不清原本的音色。老周斜斜地倚在布满划痕和油污的控制台上,褪色的藏青色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沾着的黑色油垢已经硬得像结痂的疤。他那只常年握扳手的右手撑在控制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纵横的青筋像老树根一样凸起,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油污,连掌心的纹路里都藏着经年累月的灰尘。控制台的指示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映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把那些深深的皱纹照得像干涸河床里的裂纹。“上次测试时,城西变电站炸飞了半面墙。”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后怕,“我当时就在三百米外,冲击波把安全帽都掀飞了,耳朵里嗡嗡响了三天,到现在还时不时耳鸣。”
阿林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将药片举到眼前。控制室的玻璃幕墙外,是一片沉寂的城市夜景 —— 没有往日的霓虹闪烁,没有川流不息的车灯,只有零星几点烛光在黑暗中摇曳,像濒死者最后的呼吸。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药片表面折射出奇异的光斑,那些光斑忽明忽暗,像是在模拟某种心跳的频率。“电网瘫痪已经第七天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自来水厂的备用发电机快撑不住了,超市的物资也快告罄了,更重要的是 ——” 他顿了顿,喉结又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突然哽住,眼眶瞬间红了。
恍惚间,三十年前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进脑海:熊熊烈火吞噬了整栋居民楼,黑烟滚滚遮住了天空,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塑料味和绝望的哭喊。年轻的母亲被消防员从废墟里抬出来时,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胸口连接着的那台老旧的心肺复苏仪正发出刺耳的 “滴滴” 声,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像是在无情地宣告生命的流逝。他记得自己当时扑在母亲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红色的灯光越来越暗,最后彻底熄灭。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像一把冰冷的刀,三十年来一直插在他的心里,从未拔出过。
“医院里还有三百多个靠呼吸机维持的病人。” 阿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透着无比的坚定,“我不能让当年的悲剧再重演一次。” 他低头看着那颗泛着幽蓝荧光的药片,仿佛看到了三百多个鲜活的生命在黑暗中苦苦等待。药片表面的光斑依旧在跳动,这一次,他觉得那光斑像极了母亲当年那台心肺复苏仪上,最后熄灭前的那一点微弱光芒。
老周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定在阿林渐行渐远的背影上。那个身影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显得有些单薄,但却异常挺拔,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老周深知阿林内心的痛苦,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煎熬。而这颗小小的药片,对于阿林来说,意义非同寻常——它不仅仅是修复电网的唯一希望,更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豪赌。这场赌局,赌注便是阿林的生命,以及整个城市的未来。
控制台的指示灯突然又闪烁了一下,那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在催促着他们尽快做出最后的决定。时间紧迫,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阿林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与老周的目光交汇。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透露出深深的决绝和无奈。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那带着灰尘味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吸入肺腑。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的犹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他抬起手,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坚定地将药片缓缓递向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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