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太阳像个烧红的铜球悬在头顶,连一丝风都没有,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远远望去,空气都被烤得扭曲变形,路边的梧桐树叶蔫头耷脑地垂着,连蝉鸣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沙哑。整个城市像被扔进了蒸笼,热浪裹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刚一出门就浑身冒汗。
修车铺那扇铁皮卷帘门在热浪里抖得更厉害了,锈迹斑斑的表面被阳光晒得发烫,用手一摸都能烫得人一缩。原本就松动的铰链处,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伴随着 “吱呀 —— 吱呀 ——” 的呻吟,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喘着粗气,那声音里满是不堪重负的疲惫,仿佛下一秒就会 “咔吧” 一声断裂开来。门下方的缝隙里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混着油污结成了黑褐色的硬块,随着门的晃动,偶尔有几粒灰尘簌簌落下,瞬间就被热浪卷得没了踪影。
卷帘门只拉到一半,留下的那道窄缝像一道迟迟没愈合的伤口,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混着汗水的酸馊气从里面涌出来,还夹杂着橡胶烧糊的淡淡焦味,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弥漫。阳光斜斜地从缝隙里钻进去,撞上空中漂浮的金属粉尘和细小的棉絮,立刻勾勒出三四道金灿灿的光柱,光柱里的尘埃像被困住的飞虫,不停地翻滚、飞舞。
这些光柱不偏不倚地落在阿林泛着黄渍的手机屏幕上,把钢化膜边缘那道蜿蜒的裂纹照得清清楚楚,裂纹像一张张开的蜘蛛网,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光。阿林蹲在地上,后背的蓝色工装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瘦削的肩胛骨轮廓。他左手撑着膝盖,右手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眉头紧紧皱着,眼神专注得像在排查发动机的故障码。屏幕上是二手车交易平台的页面,他反复刷新着,希望能看到心仪的那辆二手面包车降价的消息。
“阿林,帮我看看车胎呗!” 一个粗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阿林的专注。他抬头一看,是隔壁小卖部的老王,正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站在门口,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上聚成水珠,“啪嗒” 一声滴在地上,瞬间就蒸发了。
阿林把手机揣进裤兜,抹了把脸上的汗,站起身来:“王哥,咋了?车胎扎了?” 他走到自行车旁,蹲下身,手指捏了捏后车胎,果然软塌塌的。
“可不是嘛,刚去进雪糕,骑到半路就感觉不对劲。” 老王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冰镇矿泉水,拧开盖子猛灌了一口,“这天儿也太热了,再热点我这小卖部的雪糕都要化了。”
阿林笑了笑,转身从工具箱里拿出撬棍和补胎胶:“别急,我给你补补,十分钟就好。” 他熟练地把车胎卸下来,打了点气,放进旁边一个装满水的塑料盆里。车胎一碰到水,立刻冒出一串细小的气泡,“找到了。” 他指着气泡的位置,拿起锉刀在上面打磨起来,砂砾摩擦橡胶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这时,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阿林心里一动,连忙掏出来看。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正是那辆二手面包车的卖家发来的:“兄弟,诚心要的话,再给你便宜两百,不能再少了。”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手指飞快地回复:“大哥,再便宜三百行不?我确实急着用,拉修车工具用的。”
“还在看那面包车呢?” 老王凑过来看了一眼,“我跟你说,买车可得看好了,别买着事故车。”
阿林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我看了半个月了,这车主看着挺实在的,车况也还行。等我攒够钱,买了车,拉工具就方便多了,不用再靠电动车驮着了。”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没停,已经把补胎片贴在了打磨好的地方,用手反复按压着。
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他的脸上,把他眼角的细纹和脸颊上的油污都照得清清楚楚,但他的眼睛里却闪着光。补好车胎,他把车胎装回去,打足了气,拍了拍:“好了,王哥,你试试。”
老王推上自行车,蹬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行,还是你手艺好!多少钱?” 说着就要掏钱。
阿林摆摆手:“算了王哥,这点小事,不用给钱。”
“那哪行!” 老王硬是把五块钱塞到阿林手里,“天这么热,你买瓶水喝。” 说完,推着自行车匆匆走了。
阿林把钱揣进兜里,又看了看手机,卖家还没回复。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工具箱上,拿起一块抹布,擦了擦旁边一辆等待维修的摩托车。阳光依旧炽热,光柱里的尘埃还在飞舞,铁皮卷帘门的 “吱呀” 声时不时响起,但阿林的心里却多了一份期待,仿佛那辆二手面包车已经停在了修车铺门口,载着他的希望,驶向更远的地方。
正午的热浪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死死压在修车铺的铁皮屋顶上。空气里除了机油、汗水的酸腐味,又添了几分焊枪灼烧金属的焦糊气,混杂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紧。小吴蹲在一辆改装摩托车旁,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他手里攥着扳手,狠狠砸在敞开的工具箱上,“哐当” 一声巨响,惊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老林,这轴承你再不修,我下午比赛可赶不上了!” 他扯着嗓子喊,沾满油污的袖口在脸上胡乱一抹,反而把脸颊蹭得更花,只剩下一双眼睛透着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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