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落在龙椅上,明黄色的龙袍被映得发亮,金线绣的龙纹在光里像要活过来。皇帝坐在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案几上的 “蚀骨教扶持名录”,封皮上 “天启二十三年密藏” 的字迹磨得指腹发涩,像一根细密的针,扎得他心口隐隐作痛 —— 昨夜他在太仆寺的库房里待了半宿,翻遍了《南疆人口册》《先帝起居注》,每一页纸都在告诉他,那个他从小敬若神明的父亲,竟真的为了权力,扶着邪教的腰,踩着百姓的命,还把忠臣沈毅的头颅,挂在了京城的城门上。
“陛下,太后请您去长乐宫议事。” 内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鞋尖蹭着金砖,声音压得像怕吹破的纸,生怕惊扰了这位眼眶泛红的帝王。
皇帝点了点头,起身时龙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发出 “窸窣” 的轻响,像极了当年父亲在御花园教他读书时,书页翻动的声音。他走在宫道上,两侧的玉兰花正开得盛,洁白的花瓣被风吹得落在肩头,却没让他紧绷的肩背松半分 —— 他想起昨日朝堂上,沈惊鸿站在丹墀下,玄色官袍挺得笔直,眼里的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想起李二婶捧着那块刻着 “为民请命” 的木牌,手抖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想起满朝臣子 “噗通” 跪在金砖上,齐声求他为沈毅平反,声音震得殿顶的灰尘都落下来。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着,像块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
长乐宫的偏殿里,太后正坐在窗边翻《天启政要》,阳光落在书页上,把她的白发染成了浅金。见皇帝进来,她放下书卷,指了指身边的锦凳:“皇儿坐吧,哀家知道你心里堵得慌。”
皇帝坐下,目光落在案上的青瓷茶杯上,茶水早凉了,杯底沉着几片干茶。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母后,儿臣昨夜翻了太仆寺的存档,那些证据…… 都是真的。父皇他…… 真的给蚀骨教送过金子,真的让巫玄杀了沈毅大人。”
“皇儿,” 太后的声音温和,却带着能撑住人的力量,“先帝也是人,不是神,也会走岔路。他当年或许是急着稳住南疆,怕再起战乱,才听了巫玄的鬼话,可错了就是错了,再怎么把证据藏起来,再怎么说‘为了大局’,也变不了沈毅死了、百姓苦了的事实。” 她拿起案上的 “罪己诏” 草稿,递到皇帝面前,纸页边缘还留着翰林院老大人修改的墨痕,“这是哀家让他们拟的初稿,你看看,要是觉得哪句说得轻了、重了,再改改。”
皇帝接过草稿,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在往他心上扎:“‘朕承大统,方知先帝天启二十三年,误信奸人,扶持蚀骨教,害忠臣沈毅,苦南疆百姓……’” 他念着念着,声音就哽咽了,眼眶也红得像要滴血,“母后,儿臣要是下了这道诏,天下人会不会说皇室没本事,连先帝的错都要拿出来说?会不会说先帝是昏君?”
“皇儿,你这就错了。” 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却很稳,“承认错了,不是没本事,是有担当。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都没进去,为的是百姓;商汤把自己绑在柴堆上,说‘是我没管好百姓’,为的是天下太平。要是皇室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百姓才会真的失望,才会觉得这朝堂靠不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启禀太后、陛下,昭镜司沈惊鸿、萧玦,还有南疆巫王殿少王阿古拉求见。”
太后点了点头:“宣他们进来。”
沈惊鸿、萧玦和阿古拉走进殿内,对着太后和皇帝深深一揖,衣袍扫过地面,发出整齐的声响。沈惊鸿的目光落在皇帝手中的罪己诏草稿上,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却没了往日的锐利:“陛下,臣今日来,是想再呈一份证据 —— 这是臣昨日在沈府旧宅的暗格里找到的,是先父的日记。” 她把一个蓝布封皮的本子递过去,封皮上还沾着点灰尘,“里面记着他当年怎么查到先帝和蚀骨教有往来,怎么被巫玄派人威胁‘再查就灭你满门’,怎么写了最后一封奏折,却等了半个月都没等来回复。”
皇帝翻开日记,第一页就看到上面有深色的痕迹,像被眼泪泡过,字迹也因情绪激动而有些潦草:“吾虽死,亦要护天启百姓,亦要证自身清白。” 他的手指抚过那行字,纸页都被按得发皱,声音轻得像怕惊到什么:“沈卿,你父亲…… 他当年,是不是很疼?”
沈惊鸿的眼眶红了,却没掉泪:“先父说,看着百姓被蛊虫咬得满地滚,看着蚀骨教的人把孩子拖去当‘蛊饵’,比他自己疼还难受。他的冤屈,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能平反,是为了让那些被冤枉的忠臣能瞑目,是为了让百姓知道,朝堂里还有人在护着他们。”
阿古拉也上前一步,腰间的银蛊铃 “叮铃” 响了声,带着南疆人的直爽:“陛下,沈毅大人当年在南疆,为了救被蚀骨教抓去的孩子,自己中了蛊毒,昏迷了三天三夜,差点就醒不过来。他的冤屈要是能洗清,不光是他在天有灵能安心,南疆的百姓也会知道,天启的皇室不是糊涂的,是真的把百姓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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