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镜司的旧档房藏在西侧偏院,常年不见日光,只有一扇小窗漏进些微亮,落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扬起的灰尘在光里飘得缓慢。陈忠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股混着霉味、墨香与旧纸潮气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 手里攥着的布巾,是沈夫人当年绣的海棠纹,边角已磨得发白,他用这布巾擦了擦门楣上的 “档” 字,指尖触到积年的灰尘,像触到了沉在时光里的旧事。
“老陈,这些卷宗都堆了十年了,要不我帮你搬些出去晒晒太阳?” 守档的老衙役端着一碗热茶进来,茶碗边沾着茶渍,是他用了半辈子的旧物,“昨儿小虎来问过,说你找沈家的旧档找了三天了,这旧档房潮得很,小心伤了腿。”
陈忠接过茶碗,暖意顺着粗瓷传到掌心,却没驱散膝盖的寒意 —— 当年沈家被抄时,他为了护沈惊鸿逃出来,被官差打坏了腿,每逢阴雨天就疼得钻心。“多谢你,老王,” 他轻声说,目光扫过堆到屋顶的卷宗,“沈家的旧档当年被混在昭镜司的废档里,陛下虽下了旨平反,可那些卷宗还没理清楚 —— 我得找出来,一是给小姐一个交代,二是…… 看看能不能找到沈大人当年没来得及说的话。”
老衙役叹了口气,指着靠窗的那堆卷宗:“最里面那箱标着‘天启二十四年废案’的,我记得当年搬进来时,混着些带‘沈’字的纸,你去翻翻?不过那箱纸潮得厉害,有些都粘在一起了,得慢慢揭。”
陈忠挪着步子走到那箱卷宗前,弯腰打开木箱 —— 里面的纸卷果然泛着深黄,有些纸页边缘已脆得一碰就碎,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用布巾轻轻擦去表面的灰尘,纸上 “昭镜司查案记录” 的字迹渐渐清晰,却不是沈家的旧档。他没急着放弃,一卷卷翻找,指尖被粗糙的纸页磨得发红,偶尔碰到粘在一起的纸,就用热茶的水汽熏软了再慢慢揭开,生怕弄坏了半分。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漏进档房的光斑移到了木箱底部。陈忠的腰已弯得发酸,膝盖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他正要扶着箱沿起身,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壳物件 —— 不是纸卷的软韧,而是带着皮质的触感。他心里一动,伸手将那物件掏出来,是一个巴掌大的牛皮医箱,箱身已被潮气浸得发黑,铜锁上的 “沈” 字却依旧清晰,是沈毅当年在南疆任职时,当地匠人给打的。
“是沈大人的医箱!” 陈忠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茶碗差点摔在地上。他用布巾擦去铜锁上的锈迹,试着拧了拧 —— 锁竟没坏,“咔嗒” 一声轻响,箱盖弹开,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丝绸,丝绸上放着一本线装医书,书皮上写着 “沈家医案?天启二十三年”,字迹是沈毅的亲笔,边角还沾着早已发黑的血迹。
陈忠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用布巾轻轻裹住医书,生怕手上的汗弄坏了纸页 —— 这血迹,他认得,是当年沈毅被抓前,为了护这本医书,被官差的刀划伤手留下的。那时他就站在旁边,却没能护住沈毅,没能护住这本医书,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家被抄,看着小姐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沈大人,老奴…… 老奴终于找到您的医案了,” 他哽咽着,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医书里的魂魄,“您放心,老奴一定把它交给小姐,一定帮您把没说的话,都告诉她。”
他抱着医箱,挪着步子走出旧档房,夕阳正好落在昭镜司的庭院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惊鸿刚从城郊回来,手里攥着小虎画的 “邪教余孽踪迹图”,见陈忠抱着医箱,脸色苍白却眼神发亮,立刻迎上去:“陈爷爷,您找到什么了?”
“小姐,是沈大人的医案!” 陈忠将医箱递过去,声音还带着哽咽,“在旧档房的废案箱里找到的,里面还有沈大人当年的批注,你看……”
沈惊鸿接过医箱,指尖触到冰凉的牛皮,像触到了父亲的温度。她打开箱盖,看到那本沾着血迹的医书,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 书皮上的血迹,她记得,小时候父亲带她上药铺,不小心被药刀划伤手,就是这样的血迹,父亲还笑着说 “惊鸿别怕,一点小伤”。她轻轻翻开医书,第一页就是父亲的字迹:“天启二十三年秋,南疆巫王殿出现‘蚀骨蛊’,此蛊以人血为食,中蛊者七日化为‘僵影’,唯‘七星草’可解 —— 然七星草已被巫玄控制,恐为祸不小。”
“巫玄?” 萧玦刚从大理寺回来,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凑过来,“122 章老秦提到的镇蛊司长老巫玄?沈大人当年就查到他了?”
沈惊鸿点头,手指抚过医书上的批注,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仓促写下的:“父亲在医案里写,‘巫玄与先帝密谈后,镇蛊司开始大量培育蚀骨蛊,吾欲上奏折,却遭监视’—— 这里还有一页被撕掉的痕迹,应该是记录密谈内容的。” 她翻到医书中间,果然见一页纸的边缘留着撕扯的毛边,纸上还残留着半行字:“皇陵西殿藏…… 蛊王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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