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夜深得像块浸了墨的锦缎,昭镜司书房的烛火却烧得旺,烛芯 “噼啪” 爆着火星,将案上那张邪窟地图映得发亮。沈惊鸿靠在椅背上,指尖还沾着刚才画路线时蹭的墨,脸色比白日更显苍白,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 慢心蛊的麻意又上来了,从指尖漫到手腕,像有无数细蚁在骨头缝里爬。
“小姐,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陈忠端着盏刚温好的姜茶过来,杯沿还冒着白汽,他小心翼翼地递到沈惊鸿手边,目光扫过她眼底的青黑,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忍住:“您从午后到现在都没歇过,就算要定计策,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沈惊鸿接过茶杯,暖意透过瓷壁传到掌心,却压不住心底的焦灼。她刚想开口,院外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伴着甲胄碰撞的轻响 —— 是萧玦来了。
门帘被轻轻掀开,萧玦一身玄色劲装,肩上还沾着夜露,显然是刚从禁军大营赶过来。他一眼就看到沈惊鸿发白的脸色,脚步顿了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的凉意让沈惊鸿下意识缩了缩。
“蛊毒又发作了?” 萧玦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这是太医院刚送来的‘缓蛊丹’,能压半日毒性,你先吃了。”
沈惊鸿看着那粒药丸,却没伸手去接,只是摇了摇头:“留着吧,明天蛊祭时说不定更需要。我现在还撑得住,要是现在就用了,明天万一……”
“没有万一。” 萧玦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却还是将药丸递到她唇边,“你要是倒了,这合围的计策谁来定?那些被关在邪窟里的百姓谁来救?先把药吃了,嗯?”
他的指尖带着甲胄残留的冷意,却稳得很,沈惊鸿看着他眼底的担忧,终究还是张了嘴。药丸入口微苦,却很快化在舌尖,一股清冽的药香顺着喉咙滑下,手腕的麻意果然轻了些。
“多谢。” 沈惊鸿垂下眼,将茶杯凑到唇边,掩饰着刚才瞬间的恍惚 —— 自父亲去世后,除了陈忠,还没人这样直白地为她着想,连带着心里的焦灼都淡了几分。
萧玦没再多说,走到案前俯身看地图,指尖顺着老秦标注的 “蛊管阵” 划过:“你们下午探到的暗门在西侧,那东侧和北侧的密道出口,周平已经带人去守了?”
“刚派人传了信,估计这会儿快到了。” 老秦从角落里站起来,手里还攥着把铁锤,锤头沾着点白天探路时蹭的蛊灰,“那邪窟的密道设计得邪门,全是按南疆的‘九曲回肠阵’挖的,要是没人带路,进去了容易绕晕,咱们得派个熟路的在前头领路。”
“我去。” 小虎立刻举起手,眼睛亮得像燃着的火把,“下午我和秦叔进去过一次,记住了大半路线,而且我还会探陷阱,不会让大家出事的!”
陈忠却立刻摇头:“不行!你年纪太小,邪窟里全是尸蛊和凶徒,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还是让老奴去吧,老奴跟着沈大人查了这么多年案,多少也懂些门道。”
“陈爷爷您年纪大了,暗门里又矮又窄,您进去太不方便。” 小虎急得踮起脚,手还攥着腰间的短刀,“我真的可以!秦叔还教了我怎么躲蛊虫,您看 ——” 他说着就要比划,却被老秦按住了肩膀。
“小虎说得对,这领路的活儿还是他来合适。” 老秦拍了拍小虎的头,眼神里带着几分骄傲,“这孩子机灵,下午在邪窟里就没踩错一步,有他在前头,咱们能少走不少弯路。我跟在他后面,要是遇到危险,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挡一挡。”
萧玦看着争执的几人,目光落在沈惊鸿身上:“你的意思呢?”
沈惊鸿指尖在地图上的 “蛊卵坑” 处点了点,声音虽轻却很坚定:“让小虎领路,老秦殿后。不过得给小虎配个护心镜,再让他带些艾草 —— 尸蛊怕烟,万一遇到成群的蛊虫,艾草能救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和萧玦从正门进去,吸引守卫的注意力;周平带一队人守在密道出口,防止有人逃跑;陈爷爷留在马车里,要是里面有百姓逃出来,您负责接应,顺便把解蛊的草药分给他们。”
“小姐,您从正门进?” 陈忠一下子急了,抓住沈惊鸿的手腕,“正门肯定有很多守卫,您现在这身子…… 要不还是让萧王爷从正门进,您从暗门走?”
沈惊鸿轻轻挣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只有我从正门进,蚀骨教的人才会信我真的是‘自投罗网’,才会放松对暗门的警惕。别忘了,他们还等着用我这个‘中了蛊的废人’做蛊祭呢 —— 我要是不去,他们说不定会提前对百姓下手。”
萧玦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知道沈惊鸿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沉声道:“那我跟你一起走正门,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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