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从李斯开始逆天改命 第571章 写信细述注意事项

书房内静谧无声，只有笔尖在纸笺上划过的细微声响，如同春蚕食叶。李斯神情专注，运笔沉稳，正在给一位在朝中担任要职、且是“制科”改革派中坚力量的旧日门生写信。他既然决心“盛赞此策妙”，便不会止于空泛的褒扬。他更要凭借自己一生的政治经验与深邃洞察，“写信细述注意事项”，如同一位老练的舵手，在为即将远航的巨轮指出前方可能遇到的暗礁与风浪。

他的笔触首先落在了考试内容与标准的制定上，这是“制科”能否达到选拔真才实学目的的核心，亦是其能否区别于旧有察举、取士的关键。

“……夫取士之道，贵在务实济用，切于时需。律法，乃定分止争、治国之准绳，不可不考，然非仅背诵《秦律》章句，当重其义理理解、律意推演与临案决断之能，观其能否通权达变；算学，乃度支理财、工程营造之基石，考核当侧重解决田亩赋税、仓廪周转、城池修筑之实际算题；时政策论，可观其识见之宏阔、胸襟之广狭，以及对农桑、水利、边备、吏治等实务之见解。至于经义，”李斯在这里顿了顿笔，他深知自扶苏朝后儒学影响力上升，朝中对此有不同声音，但对此他持审慎实用态度，“可考其大义，使其明忠孝仁爱之本、修齐治平之要，然需格外警惕陷入繁琐章句训诂与空谈心性理气之窠臼，更忌独尊某家某派，排斥他说，以致思想僵化，言必称三代，行不顾现实。需知，朝廷所需，乃能理繁治剧、应对时艰之能吏干才，非仅能坐而论道、不通世务之迁腐书生也。”

他明确提出了以实用性、综合性为导向的考核原则，力求避免新的取士制度脱离实际政务，重蹈过去“诗赋取士”偏重文采或经学辩论固守师法的覆辙，确保所选之人能即授即用，为国分忧。

接着，他的笔锋转向了确保选贤任能公平性的核心环节——防弊之法。这是他基于数十年宦海沉浮，极为重视的一点。若公平性受损，则“制科”所有的优点都将荡然无存，甚至可能催生新的、更隐蔽的权钱交易，其害更甚于察举之弊。

“为确保至公，堵绝侥幸，糊名、誊录二法，或可参详前代经验，严加施行。”李斯写道。他详细建议，考生交卷后，立即由专人将写有姓名、籍贯、家世等信息的前幅密封（糊名），并选派一批书法端正、身份清白的书吏，将所有答卷重新抄录一遍（誊录），再将这些笔迹统一的副本交由考官评审。如此可最大程度防范考官通过辨识笔迹、暗记或提前通气等方式徇私。“考官之遴选，务必德望才识俱佳，且需临期委派，异地监考，使其难以与当地考生提前交通。阅卷之地，需择僻静之所，严密封锁，隔绝内外，如无隙之桶，以防传递消息、请托关节。尤需重典峻法，一旦发现舞弊，无论涉及何人，必当追查到底，严惩不贷，以儆效尤！须知，法之不行，自上犯之，惩处之严，正所以彰制度之信。”他的笔迹在这里加重，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深知，制度的公信力，不仅在于设计精妙，更在于执行时的铁面无私与严厉惩处所带来的威慑。

然后，他考虑到了帝国长治久安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地域平衡与录取比例。帝国疆域辽阔，各地文化教育水平、与中原核心区交流程度差异巨大。

“若全然以文采高下、经义娴熟定去留，则齐鲁、关中、三河等文教渊薮之地，其士子或占尽优势，而边郡、新拓之地如百越、陇西、辽东南海，虽不乏俊才，然因教化未遍，恐难与之争锋，人才湮没无闻。长此以往，中枢皆富庶文明之区子弟，边陲才俊无进身之阶，恐生隔阂，非国家凝聚统一之福，亦违‘天下英雄入吾彀中’之本意。”李斯思索着，提出了一个带有宏观调控色彩的构想，“或可考虑参酌郡县大小、户口多寡、开化程度，为各地设定大致录取名额，使帝国四方、新故之地的才俊皆有机会效力中枢，如此既可收揽天下人才，亦可加强边远之地对朝廷之向心力，促进文教播散，实为固本培元之策。”这是一种颇具远见的平衡之道，旨在避免文化发达地区垄断仕途，促进帝国庞大疆域内的政治整合与文化融合。

他还深思熟虑地提到了考生的资格审核与及第后的培养环节。“报名者需身家清白，无作奸犯科之记录，此为基础。然取中之后，并非一劳永逸，可设观政于台省各部，或实习于州县衙署之期，使其熟悉钱谷刑名等具体政务，察其实际才干，再量才授以实职，避免纸上谈兵。对于落第者，亦需有所安抚，可允其下次再考，以示朝廷不绝人上进之路；或可择其学行尚可者，由地方择优授予佐吏之职，使其基层历练，亦为朝廷蓄才之一法。”

最后，他笔触深沉地写下了关于推行策略的告诫，这源于他对改革复杂性的深刻认知：“……此制乃更化之大举，牵动天下士人之心，初行之际，必谤誉交加，守旧者疑，既得利益者阻，其间艰难，可想而知。尤需注意者，乃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切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可先于三辅、三河等文化鼎盛、易于推行之数郡试点，详定章程，积累经验，观其成效，察其疏漏，待制度成熟、人心略定之后，再徐图推及全国。切记，稳固胜于急进，实效重于虚名。根基牢靠，方能枝叶繁茂。”

写到这里，李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嘱托。他放下笔，仔细检查了一遍信中的内容，确保每一条“注意事项”都言之有物，切中要害，既有原则性的把握，又有操作性的建议。这封信，凝聚了他毕生的政治智慧、对人性幽微的洞察以及对帝国未来的深切关怀。他不仅是在支持一项政策，更是在为这项可能影响帝国千百年的根本性制度，小心翼翼地铺设最初的基石，指出可能偏离的歧路。他希望，自己的这些经验与思考，能帮助朝中那些锐意推动改革的同僚，尤其是自己的门生，在纷繁的政务和复杂的阻力中，保持清醒，少走一些弯路，让这“选贤任能不看出身”的妙策，能够真正落地生根，最终长成庇佑大秦天下、泽被万代的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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