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纪年 第438章 星火微芒，醒觉重任

意识，仿佛一片残破的孤舟，在无边无际、冰冷彻骨的黑暗深渊中载沉载浮。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万物终结、归于死寂的绝对虚无感，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包裹、渗透、侵蚀着每一寸感知。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画卷，不受控制地闪现、翻滚：星辰之主那跨越万古的悲怆与警示、源星之种融入时焚尽星海的灼热与剧痛、幽冥殿主那冰冷戏谑的眼神、以及那扇吞噬一切的漆黑门户……所有这些，又与一股精纯、古老、充满绝对终结意味的“本源死意”交织、撕扯，化作无数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噩梦，不断拖拽着他残存的灵识，向着那永恒的沉沦深渊滑落。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涣散、被那死寂黑暗同化的最后刹那——

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星火，骤然在他识海的最深处，顽强地跳跃了一下，随即勐地燃烧起来！

那是不灭的真灵之光！是守护星陨宗、守护这片生养他的天地的执念！是探索无上大道、追寻生命终极奥秘的渴望！更是对那名为“万寂归墟”、意图埋葬整个纪元文明的浩劫，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最本能的抗拒！

“不能……睡……”

“醒来！”

一个源自灵魂本源的呐喊，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又如同濒死者最后迸发的全部生命力，化作一柄无形却无比锋锐的意志之剑，勐地刺穿了重重叠叠、沉重如山的黑暗帷幕！

“咳！咳咳咳——！”

余小天勐地睁开了双眼，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仿佛一个刚从万丈深海挣脱、险些溺毙的幸存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却又是如此的真实而珍贵。

视线从一片混沌的黑暗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冰魄仙子那张清丽绝伦却此刻写满了焦虑与担忧的容颜，以及旁边凌霄剑尊那如同磐石般坚毅、此刻却眉头紧锁的面庞。周围，是几位星陨宗长老和北境联军核心将领们关切而凝重的目光。他们显然已经在此守候了不知多久。

“余宗主！你终于醒了！”冰魄仙子见到他睁开眼，美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瓶，倒出一枚散发着沁人心脾、滋养神魂清香的灵丹，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的唇边，“快，服下这枚‘养神安魂丹’，稳固神魂！”

余小天没有立刻张口，而是强忍着神魂如同被万千钢针攒刺般的剧痛，以及体内空空荡荡、经脉寸寸断裂般的虚弱感，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他的目光甚至来不及扫视周围关切的面孔，第一时间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地投向了远方——

那片天空被撕裂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漆黑虚无！那扇已然成型、不断散发出吞噬一切光与热、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绝望与死寂气息的——深渊之门！

仅仅是目光接触，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便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的神魂都为之颤栗。

“情况……如何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可怕，如同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

凌霄剑尊见他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立刻被更深的凝重所取代。他上前一步，言简意赅，却字字沉重地将当前北境防线面临的极端严峻形势快速说了一遍：深渊之门的稳定、其散发出的“万寂归墟”气息对天地法则的侵蚀与同化、联军防线承受的巨大压力、以及他们根据古籍和现状推断出的——这扇门户很可能与传说中的纪元浩劫“万寂归墟”有着直接关联的惊人结论。

余小天静静地听着，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瞳孔在微微收缩，显示着他内心正掀起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他昏迷期间，局势竟然已经恶化到了如此地步！

沉默了片刻，他艰难地抬起手，示意冰魄仙子将丹药给他。服下灵丹，一股温和却精纯的药力化开，如同甘霖般滋润着他几近干涸的识海和破损的经脉，虽然杯水车薪，却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和气力。

随即，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令人心悸的深渊之门，眼神虽然依旧充满了疲惫，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但深处，却重新点燃了那种如同星辰般锐利、不屈的光芒。

“剑尊所言……大致不差。”余小天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经历了生死考验后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肯定，“但这北境的深渊之门……恐怕并非终点，甚至可能……并非核心。”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对抗脑海中依旧翻腾的混乱记忆与死意侵蚀，缓缓说道：“它很可能……只是幽冥殿为了布置那个‘万寂归墟大阵’……而提前激活的……一个‘节点’！”

“节点？！”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在整个临时指挥所内炸响！包括一向沉稳如山岳的凌霄剑尊和清冷如雪的冰魄仙子在内，所有在场的大能、将领，无不脸色剧变，童孔骤然收缩，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余宗主，你的意思是……类似这样的深渊之门……在修真界的其他地方……还可能存在？！”凌霄剑尊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听闻！一个北境深渊之门就已经让整个修真界北疆岌岌可危，若还有其他……

“没错。”余小天艰难地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本源死意与新生机如同两条恶龙般在经脉中疯狂拉锯带来的剧痛，他强忍着，将自已从星辰之主残留的记忆碎片中获知的零散信息、之前在葬星古脉发现上古星门遗迹并遭遇幽冥殿精锐伏击的诡异经历、以及源星之种与那深渊之门深处某种力量隐隐对抗的微妙感应，所有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说出了自已那个足以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动的、最坏的推测：

“幽冥殿耗费千年心血，四处寻找上古祭坛与失落星门，其真正目的，恐怕并不仅仅是开启一两扇通往异域或深渊的门户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是在利用这些古老的坐标点，结合被他们以邪恶秘法污染、扭曲的天地源核作为能量源泉，以这些深渊之门或类似的空间畸变点为‘阵眼节点’，正在暗中构建一个……规模庞大到难以想象、足以覆盖乃至最终彻底终结我们整个修真界一切生机与存在的——万寂归墟大阵！”

这个推测，比单纯的北境出现一扇连通死寂之地的门户，要可怕千百倍！如果成立，那么他们现在在北境看到的危机，不过是幽冥殿灭世阴谋的冰山一角！真正的、足以埋葬整个纪元文明的浩劫，还隐藏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迷雾之后，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成型！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身心，让这些见惯了风浪的大能们都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的战栗。指挥所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必须阻止他们！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凌霄剑尊霍然起身，周身无形剑气勃发，将周围的空气都切割得发出嗤嗤轻响，他眼中迸射出决绝的厉芒，仿佛一柄即将出鞘、斩灭一切邪祟的绝世神剑，“绝不能让幽冥殿的阴谋得逞！否则，修真界亿兆生灵，都将万劫不复！”

“如何阻止？”冰魄仙子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深深的忧虑，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无力感，“就连眼前北境这一处‘节点’，集合我们北疆联军之力，都难以将其摧毁，只能勉强维持防线，阻止其扩散。若真如余宗主所推测，还有其他节点存在，甚至可能存在一个核心枢纽……我们……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头的疑问。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开始悄然蔓延。

余小天再次深吸一口气，那枚养神安魂丹的药力让他暂时压制住了神魂的剧痛。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不断扭曲蠕动的漆黑门户，感受着怀中那枚已然与自身性命交修、静静悬浮在丹田的源星之种传来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与门户深处某种死寂本源之力隐隐对抗的温暖共鸣。

“单凭蛮力，想要逐一摧毁这些已经成型的节点……确实难如登天，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加速大阵的崩溃进程。”余小天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冷静到极点的分析，“但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从根源上着手，釜底抽薪。”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看到了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第一，想办法破坏甚至净化他们构建大阵的能量源泉——那些被幽冥殿以邪法污染、扭曲的天地源核。断其根基，大阵再强，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第二，”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找到并摧毁他们构建和操控这座灭世大阵的‘核心枢纽’！只要核心枢纽被毁，整个大阵即便节点尚存，也必然陷入瘫痪，甚至可能产生连锁崩溃！”

“核心枢纽？”凌霄剑尊目光一凝，“可知在何处？”

余小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星辰之主的记忆碎片太过残缺，信息模糊。但并非毫无线索。根据那些零碎的记忆显示，这座‘万寂归墟大阵’的核心枢纽，其构建原理，极可能与上古某个辉煌纪元的神秘遗迹——‘星宫’，以及一件传说中能够执掌、甚至一定程度上‘定义’归墟的禁忌之物——‘归墟之眼’的钥匙有关。”

星宫？归墟之眼的钥匙？

这些名词，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陌生无比，只存在于最古老、最隐晦的神话传说之中。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却也让前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布满了更加浓重的迷雾与未知的、足以致命的荆棘。

希望似乎更加渺茫，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完全被动地等待末日降临。有了方向，哪怕再艰难，也总比在绝望中沉沦要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了余小天身上。这位年轻的星陨宗宗主，在经历了生死考验后，似乎背负起了更沉重的使命，也看到了更遥远的、关乎整个纪元存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