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中军大帐里,空气死沉死沉的,压的人喘不上气。
几十个往日京师里横着走的勋贵将领,现在全成了蔫了的茄子。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屁都不敢放一个。
朱见济没让他们起来。
他就那么站着。
小小的个子,却有股千斤的势,死死的压在每个人心头。
他没说话,就用那双清澈又冰冷的眼睛,一个一个的扫过去。
魏国公徐承宗。
定国公徐永宁。
成国公朱仪。
一张张细皮嫩肉的脸上,屈辱不甘恐惧,全都扭成了一团。
他们就跟被堵在笼子里的野兽,龇着牙,却不敢吭声。
过了好一会,朱见济才走到主位上。
那张只有大帅才能坐的虎皮大椅,他坐上去,两只脚晃荡着,够不着地。
这幕可笑的场景,没一个人敢笑。
“诸位将军,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平的很,听不出半点情绪。
“谢殿下。”
勋贵们有气无力的应着,一个个爬起来,腰弯成了九十度,头恨不得埋进裤裆里。
“孤今天来,是奉父皇的命,协理京营戎政。”
朱见济开了口,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
“孤年纪小,不懂军务,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各位将军。”
这话客气的很。
可听在这帮勋贵耳朵里,比直接骂娘还难受。
仰仗我们?怕是来要我们命的吧!
魏国公徐承宗往前蹭了半步,脸上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殿下言重了,您少年英才,昨日演武,我等都已经亲眼见识。殿下有什么吩咐,只管下令便是,我等无不遵从。”
“是极是极,殿下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其他人也赶紧跟着表忠心,场面一时间和谐的不行,好像昨天演武场上差点动刀子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好,既然徐国公都这么说了,那孤就恭敬不如从命。”
朱见济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孤初来乍到,不敢对操练阵法这些大事指手画脚。咱们就先从些小事做起。”
他停了一下,眼神扫过帐内众人身上那或华丽或陈旧,但都算不上干净的军服。
“我大明军人,当有军人的样子。一个个邋里邋遢,成何体统?传孤的第一道军令。”
帐内所有人精神一振,知道正戏来了。
“命京营十二团营,所有将士,自今日起,三日之内,必须整顿军容。剃发 净面 沐浴 换甲!”
这道命令一出,所有人都傻了。
整顿军容?
就这?
他们想了一万种可能,比如太子会硬推新操典,或者直接抢他们的兵权,却竟然没想到,这位小爷上任烧的第一把火,是管大家洗澡理发?
不少人心里都松了口气,甚至有点想笑。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终究还是个孩子,只懂抓些面子工程。
可朱见济接下来的话,让帐篷里的空气都冻成了冰渣子。
“三日后,孤再大校场,亲自核验兵额。”
“届时,所有兵丁必须按兵籍名册,全员到场,列队点卯。”
他的声音不大,却一下下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由郭勇将军带东宫卫,户部派员协同,核对兵籍,查验身份。凡本人不到场者,无论何种缘由。。。”
朱见济的眼神一下变的锋利起来。
“一律按大明律逃卒论处!”
轰!
所有人的脑子都炸了。
整顿军容是假,清查兵额才是真!
剃发沐浴是虚,点人头才是杀招!
这一招,太狠了。
简直是往他们心窝子里捅刀子!
“吃空饷”三个字,瞬间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京营十二团营,号称二十四万大军,实际上在册的也就十二万。
但这十二万人里,又有多少是真人?
多少是只在名册上领军饷的鬼?
这事,在场的一个算一个,谁的屁股是干净的?
这些年,他们虚报兵额冒领军饷,把克扣下来的银子拿去养家丁 置田产 花天酒地,早就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可现在,太子殿下要把这个盖子,硬生生的掀开!
三天之内,让他们把名册上的人都凑齐?这比杀了他们还难!
“殿。。。殿下。。。”
一个侯爵嘴皮子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这。。。这三日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些?营中有些兄弟,或。。。或家中有事,或。。。或染了风寒,一时半会,怕是。。。怕是凑不齐啊。。。”
“哦?是吗?”
朱见济挑了挑眉。
“孤倒觉得,三日,够了。身为军人,军令如山。三天都回不了营,那这兵,不要也罢。”
他看着那个侯爵,露出一丝冷笑。
“还是说,将军营里的兵,不住在军营,而是住在您府上?”
那侯爵的脸“唰”一下变的惨白,汗珠子从额头上滚下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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