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
天高云淡。
秋高马肥。
草原上的狼,也到了最饿,胆子最大的时候。
大同府,总兵府。
一骑快马卷着烟尘冲来,是东宫的信使。
他送来一道盖着太子金印的密令。
密室里。
总兵郭登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信上的字,他个个都认得。
可凑在一起,他看不懂。
“爹,殿下的命令。。。这。。。这不是胡闹吗?”
郭勇站在边上,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信上写的很明白。
太子命他,即刻放弃大同城外所有前哨卫所。
收缩兵力。
退到八十里外的威远堡,装出怂样,引瓦剌主力来攻。
“放弃哨所?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防线!”
郭勇急的靴子在地板上砸的砰砰响。
“这不等于把脖子伸出去给瓦剌人砍?”
郭登没吭声。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威远堡的位置上重重一戳。
那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窄道能进。
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地。
一旦被围,连个能冲出去的口子都没有。
“爹,您倒是说句话啊!瓦剌人年年南下,哪次不是被我们堵在长城外头?今年殿下怎么。。。”
“住口!”
郭登猛的回头,一声暴喝。
他眼里的犹豫没了,只剩下军人铁打的决断。
“你懂个屁?”
郭登的声音又沉又冷。
“殿下监国以来,干的哪件事,是你我能看透的?”
他想起神奇的盐粮凭引。
他想起整个大同几十万边军,第一次拿到足额军饷,一群大老爷们哭的稀里哗啦的场面。
从那时候起,他对太子的信赖,就刻进了骨头里。
“殿下的盘算,我们猜不透。”
郭登拿起桌上的令箭,神情肃穆。
“我们要做只有一件事,照办!”
他盯着自己的儿子,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出来。
“传我将令,各部立刻放弃前沿哨探,向威远堡集结!记住,要装出溃败的样子,沿途丢盔弃甲,把戏给我做足了!”
“。。。是!”
郭勇一肚子不解,但还是大声领命。
军令如山。
一场精心布置的溃败,就这么在大同前线开演了。
明军的动静,很快传回了瓦岔大营。
新上任的主帅伯颜,一个野心勃勃的壮年汉子,听到这消息,笑的嘴咧到了耳根。
“哈哈哈哈!我就说,明人都是一群胆小的绵羊!”
伯颜一拳砸在案几上,一脸的瞧不上。
“听说他们换了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管事,还搞什么盐粮凭引,娘们唧唧的玩意儿!”
一个大胡子万夫长凑趣的笑道。
“可不是嘛,大帅!我看那郭登也老了,不中用了,被咱们勇士的马蹄声一吓,就屁滚尿流的往回跑!”
“那还等什么?”
伯颜猛的站起身,抽出腰刀,刀尖直指地图上的威远堡。
“儿郎们都饿了一个夏天了!传令,全军出击,给我踏平那个乌龟壳!里面的粮食,女人,全是你们的!”
“哦!!!”
数万瓦剌铁骑,像黑色的潮水,卷着遮天的烟尘,冲过长城,朝威远堡席卷而去。
他们像一群闻到血味的饿狼。
压根没想过,这可能是个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
两天后。
威远堡。
数万瓦剌骑兵,已经将这座小小的卫所围的水泄不通。
黑压压的人头,一眼望不到边。
号角声,叫嚣声,一浪高过一浪。
“城里的男人听着!开门投降,你伯颜爷爷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
“再不出来,等我们攻进去,把你们的男人串在桩子上,女人全抢走当奴隶!”
城墙上,郭登扶着冰冷的墙垛,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外。
他身边的士兵,一个个手心全是汗,握着兵器的指节都发白了。
“爹。。。他们人太多了。。。”
郭勇的声音发颤。
“怕什么?”
郭登头都没回,声音冷的像冰碴。
“殿下说了,他们来得越多越好。”
他脚下的城墙,随着敌军的马蹄,发出轻微的抖动。
时机,快到了。
轰!轰!轰!
瓦剌人开始用攻城槌撞门。
伯颜骑在高头大马上,马鞭指着城头,意气风发的下令总攻。
“冲!给我冲上去!第一个登城的,赏牛羊百头,美女十个!”
“杀啊!!!”
瓦岔骑兵发出吼声,像开了闸的洪水,朝着那单薄的城墙发起冲锋。
马蹄声如雷。
烟尘蔽日。
最精锐的瓦剌前锋,冲进了距离城墙两百步的范围。
城墙上的明军弓箭手,能看清他们脸上狰狞的笑。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城墙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旗帜的猎猎声。
“放箭!他们怎么还不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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