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阅兵掀的风暴,没停。
反倒越刮越烈。
被硬拖进京城的总兵和都指挥使们,一个个筋骨都软了,接连几天,全龟缩在府里,大门都不敢迈出去一步。
阅兵场上那支新军,还有被吊起来的前大同总兵张奎,是两把刀,死死悬在他们脖子上。
人人都是缩着脖子的鸟。
就怕太子爷的下一刀,砍向自己。
他们天天都在琢磨,天天都在哆嗦。
有人偷偷给于谦塞了帖子,想摸摸风向,帖子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有人想去东宫门口跪着,求太子开恩,人还没到跟前,就被一排明晃晃的刺刀给顶了回去。
路,堵死了。
京城的气氛,怪的要命。
这群在自己地盘上称王称霸的土皇帝,彻底成了没头的苍蝇,只能干等着,等那把刀落下来。
他们都门儿清,太子爷的刀拔出来了,就不会不见血就收回去。
一场要把大明军队掀个底朝天的大变动,马上就要来了。
十月二十五日,奉天殿。
朔望大朝会的日子。
天还没亮,文武百官便已在殿外杵着了。
往日里总有人交头接耳,今天,广场上安静的出奇,雪花砸在官帽上的声,都听得见。
那些从九边和内地卫所跑来的武将,脸色一个比一个白,缩在文官队伍后头,恨不得在地上抠个洞钻进去。
他们瞅着丹陛上那张空着的龙椅,还有龙椅边上那个小小的影子,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怕。
“陛下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太监的尖嗓子划破寂静,景泰帝朱祁钰和太子朱见济,一前一后,走进了大殿。
朱祁祁一身龙袍,步子很稳。
朱见济还是一身黑色的常服,跟在爹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叩拜声震天。
“都起来吧。”
景泰帝坐上龙椅,声音不大,腰杆子却挺的笔直。
今天,他不是来听这帮人扯皮的,是来给儿子撑腰的。
他的眼光扫过底下,特地的在那些武将身上多停了一秒。
“前几天西苑阅兵,你们都看了。”
“我大明立国快一百年了,太祖爷定下的卫所制,到如今,已经搞成什么烂样,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朝廷花了无数钱粮养兵,结果养出了一群连村里民壮都不如的叫花子。”
“这样的军队,怎么守边?怎么安民?”
景泰帝的声音越来越冷,大殿里的空气都快结冰了。
武将们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朱祁钰说完,扭头看了看朱见济。
“见济,你想说的话,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儿臣遵旨。”
朱见济往前走了一步,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疏,举了起来。
“父皇,儿臣有本奏。”
他的声音很清亮,每个字都砸在地上。
“卫所制的毛病,不是兵的错,是制度的错!兵户种地,一代传一代,名义上是兵,实际上是农,早就没血性了。军官世袭,当官的不懂兵,手下的兵不认识官,一层层的扒皮喝血,军备松垮,都烂到根了!”
“所以,儿臣请旨,在整个大明,搞军改!”
“学京营的法子,废掉全天下的卫所,不搞世袭兵,改成招募兵!把老弱病残都裁了,招身体好的壮丁,朝廷统一发军饷,统一管,搞一支三十万人的,只忠于皇上,能打硬仗的常备国防军!”
奏疏念完,奉天殿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所有官,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脑门子都被劈麻了。
废除卫所。
改行募兵。
谁都猜到太子要动手,可谁都没想到,他这一刀,这么狠,这么绝。
这是要把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从根上刨了。
死一样的安静过后,一个又老又怒的声音吼了出来。
“殿下三思!万万不可啊!”
都察院左都御史,快七十岁的刘健,第一个冲了出来。
他的白胡子白头发,此刻都气得乱抖。
“殿下竟然要把祖宗之法连根拔起?我大明在册的军户,有两百多万户!这几百万人,代代都靠着屯田活命,卫所是他们的家,军田是他们的命根子!”
“一旦废了卫所,收回军田,这几百万没了活路的兵户,就是流民,就是反贼!到时候,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我大明的江山,就全毁了啊!”
刘健这话,马上就有一大堆文官跟着嚷嚷。
“刘御史说的对!殿下,这事牵扯太大了,一不小心,天下就得乱!”
“祖宗的规矩怎么能说废就废?殿下这是拿大明江山开玩笑啊!”
反对的声音,骂街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
就连一直挺朱见济的于谦,这时也锁着眉毛,满脸都是愁。
这事确实麻烦,不是打仗,是几百万人的吃饭问题,牵着筋连着骨,一动就得全身疼。
那群低着头的武将,心里也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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