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三百七十六章

一旁，一位身着锦袍、深目高鼻的粟特人——兖州萨保，眼珠一转，悄悄凑近少府监派来的匠作丞，袖中一物滑入对方掌中，低声道：“一点辛苦钱，请丞公务必美言几句，通融则个。

日后萨保府上，必有重谢。” 那匠作丞指尖一掂，分量不轻，脸上怒容稍霁，咳嗽一声，竟转而打起圆场：“咳，王员外郎，司马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只要坚固无虞，细微之处，或可……”

江逸风恰巡视至此，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并未上前，只是傩面微侧，对随行的千牛卫低声吩咐了一句：“记下那粟特人与匠作丞。” 中央与地方的矛盾，官与商的勾结，在这仓促营造的行宫一角，已显露无疑。

兖州乃圣人故里，孔氏族人聚居于此。

闻听帝后驾临，孔府家主率一众耆老，具本上奏，言辞恳切：“昔周公辅成王，制礼作乐，封于鲁地，德配天地。今圣人封禅岱宗，途经兖州，乃周公德泽所披之地。

伏请陛下、天后，允增祭周公之礼，以彰我先圣王道统相继，亦显大唐尊礼重教之至意。” 他们甚至献上了一卷据说是战国时期“泰山祭器”的古老拓本，以为政治筹码，意图借此提升孔氏在封禅大典中的影响力与地位。

然而，奏本先是递到了礼部。

礼部尚书刘仁轨恪守章程，坚决反对：“封禅之礼，乃陛下钦定，流程仪制，皆依古礼而定，岂可随意增减？祭天祭地，乃是正礼，祭周公虽亦重要，然非此次定仪，不可僭越。”

双方争执不下，兖州刺史是个精明人，深知如今是“二圣临朝”，而天后威权日重，遂将双方言论、尤其是孔氏以拓本为筹码之举，暗中详细记录，遣快马飞报行营中的武则天。

此刻的武则天，刚听完心腹李辅国关于魏国夫人贺兰氏得李治宠幸、甚至私下抱怨天后的密报，正自心头火起，愠怒难平。

又接到这孔氏请愿的奏报，见其以“周公封鲁”典故施压，更是触其逆鳞——周公虽是贤相，然其“辅政”之名，岂非暗喻她武氏亦当止于辅佐？

且在她气头上以此事来烦扰，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朱笔一挥，批道：“封禅大典，礼制攸关，岂容私祭紊乱章程？孔氏美意，心领即可，所请不准，着兖州官员善加安抚，毋使生事。” 批复强硬，毫不留情面。

孔府众人接到回谕，如遭冰水淋头，倍感屈辱。

家主孔德伦长叹一声，对身旁族人道：“天后之威，竟至于斯，吾等……唉！” 其家族与太原王氏分支素有联姻，此事之后，山东世族对武则天的敬畏与疏离之中，又添了几分怨怼。

封禅队伍庞大，随行人员逾十万，每日人吃马嚼，消耗惊人。

兖州提前半年便施行“和籴法”，以略高于市价强制收购民间存粮，充实官仓。

然则，此令一下，便有奸商趁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

这一夜，兖州官府接到密报，突袭了城内最大粮商王仁则的仓库。

不仅查获了大量囤积的粮食，更在其密室中搜出数本隐秘账簿。

刺史翻阅之下，冷汗直流——账簿之上，竟清晰记录着朝中多位大臣在此间占有“干股”，坐地分肥，甚至包括几位随行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