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二百七十六章

倭国天皇派来的特使（实为权臣藤原氏的代表），长跪在帅案前，双手捧着那份墨迹森然的条约，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每听一条，脸色便惨白一分，字字句句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剜肉剔骨。

“尊…尊贵的大唐观军容使，大总管…”特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带着哭腔，“这岁贡…这割地…是否…是否过于…”

“此乃你等挑衅大唐的代价。”傩面后的声音冰寒彻骨，没有半分转圜余地，“签，或…本总管亲率大唐无敌舰队，再临平安京外海，到时，条约可就不是这般简单了。”

跪在一旁的物部守屋猛地抬起头，眼中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咒骂什么。

旁边的王猛冷哼一声，抬起大脚，狠狠踹在他背上，

“噗！”

物部守屋喷出一口鲜血，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

倭国特使浑身剧颤，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

他再不敢多言，颤抖着手，蘸饱了墨，在那份象征着无尽屈辱的条约上，哆哆嗦嗦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象征倭国王权的金印，在朱砂印泥上重重一按，再狠狠钤盖在条约末尾。

江逸风看着那鲜红刺目的印鉴在纸面上缓缓浸润开，傩面下的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可见的、冰冷弧度。

四十贵胄子弟…入长安，习孔孟，读诗书，沐唐风…数年之后，待其归国，手握权柄…这倭国，自内而外的裂痕，便再也无法弥合了。

他缓缓起身，玄色大氅拂过案几，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传遍甲板，也传向死寂的难波津：

“传令！奏凯！班——师——！”

雄浑的号角声冲天而起，撕裂海天的宁静。

庞大的唐军舰队缓缓调转船头，巨帆鼓荡，迎着东方海平面上喷薄而出的万丈金光，踏上了归途。

碧波万顷，熔金跃动，映照着这支刚刚创造了焚海神话的无敌雄师。

白江口的捷报尚在驿道飞驰，洛阳城的朱门绣户已沉溺于江逸风离开东都前发起的另一场战争——斗富。

龙朔三年的秋光仿佛被鎏金染透，连洛水柳枝都摇曳着铜钱的脆响。

南市醉仙居顶层，博陵崔氏嫡子崔璨指尖掠过羊脂玉杯，漫不经心道：听闻荥阳郑氏新得血珊瑚？可惜斧凿痕迹太重。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轻轻击掌，仆从抬上三尺高的翡翠奇树，百颗南海明珠缀于枝叶，光华灼灼，此乃天地孕化的灵物，勉强可赏。

周围众人惊叹声中，对席太原王氏王焘眼皮未抬。

管家轻咳，四名赤膊力士吭哧抬进鎏金巨盆，数十尾金鳞龙鲤搅动清波。游鳞戏水罢了。

众人又陷入震撼。

王焘慢条斯理切开驼峰炙，倒是范阳卢氏的照夜狮子马...困于厩中，岂非明珠蒙尘？ 话音如针，刺向崔家那不能喘气的死物。

更荒唐的还在市井。

巨贾赵半城嫁女，送嫁队伍阻塞天街。

当先二十四张紫檀螺钿拔步床蜿蜒如龙，压箱的赤金锭在秋阳下流淌着熔岩般的光。

围观百姓指指点点：瞧那床柱雕的百子千孙。

赤金少说万两，够咱吃十辈子。

忽有快马驰过，骑士扬手抛洒金箔，漫天金雨纷扬落入洛滨牡丹园。

纨绔子在楼头大笑：金霞浴花 名贵魏紫姚黄被哄抢人群踩成烂泥。

不日，司宪弹章上伤风败俗的朱批刺目如血，要求管好各世家子弟。。。。。。

户部衙署内，烛泪堆满青铜烛台。

兼任侍郎的卢承庆枯坐如山账册间，指尖划过一行行墨字：

粳米每斗涨至二十五文...

南市绸缎铺年赁钱翻倍...

洛水码头力夫月钱竟达八百文！

他起身推开雕花棂窗。

秋夜凉风裹挟着东西两市的喧嚣涌来——酒肆划拳声、胡商吆喝声、织机轧轧声汇成一片沸腾的海。

更奇的是各坊呈报：流民绝迹，乞儿转业为小贩者众。

卢承庆凝视着这片繁华，脑海中数个念头。

数月前江逸风皇家宴上，醉语曾言：钱这物件，堆库里招耗子，散出去...却能活人。 当时只当忠勇侯酒后狂言，此刻惊雷般炸响在卢承庆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