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过江湖 第477章 问心石

石室内，那股源自千年前的绝望悲意缓缓消散，但残留的冰凉依旧萦绕在计书宝（翠花）的心头，让他（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洛青璃静立片刻，清冷的目光落在瘫坐在地、眼神空洞的“翠花”身上，似乎透过这具皮囊，看到了其内里纠缠不休的两个灵魂以及那段凝固的悲剧执念。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叹息微不可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且随我来。”

洛青璃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灵力托起计书宝（翠花），不容置疑地带着他（她）离开了这间待了许久的石室，向着清幽谷更深处行去。

计书宝（内心）惴惴不安：“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要清理门户吧？长老，我……‘翠花’罪不至此啊！”

穿过一片迷雾缭绕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僻静的山崖平台。崖边，一块光滑如镜的巨石矗立，其上隐约有符文流转，散发出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洛青璃示意计书宝（翠花）在巨石前坐下。

“此乃‘问心石’，可映照神魂本源，追溯因果碎片。”洛青璃的声音平淡无波，“你体内异魂执念已显，根源未明，终是隐患。今日借此石之力，或可窥其过往一二，寻得化解之机。”

计书宝（内心）一凛：“窥探老鬼的过去？还要看那段要命的单恋悲剧？不要啊！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然而，不等他（她）抗议，洛青璃指尖已凝聚灵光，轻轻点在那块巨石之上。嗡——！

问心石上的符文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将“翠花”笼罩。计书宝只觉得神魂一荡，眼前景象再次变幻。

景象清晰起来。

依旧是那片灵气盎然却带着荒古气息的山林，但视角似乎更高，仿佛立于山巅云海之上。

月华如水，倾泻在一座孤峭的峰顶。一道身影负手而立，白衣胜雪，墨发如瀑，周身流淌着清冷孤高的气息，正是之前惊鸿一瞥的那位“灵尊者”。他的面容依旧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水雾，但那份遗世独立、令人不敢亵渎的气质却愈发清晰。

然而，与山鬼记忆中那纯粹的爱慕与仰望不同，此刻计书宝（通过问心石）能感受到的，是“灵尊者”内心的一片死寂般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仿佛亘古存在的疲惫。

就在这时，一个与他周身清冷气质截然不同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和熟稔，突兀地响起：

“啧，离珩，又在此处对月感怀？你这般模样，若是让你麾下那些仙将神兵瞧见了，怕不是要惊掉下巴，以为他们战无不胜的‘灵尊’被什么邪魔附体了。”

话音未落，一道模糊的黑色影子如同流动的墨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灵尊者”——离珩的身侧。这影子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凝聚成人形轮廓，时而散开如雾，唯有一双闪烁着幽光的眸子清晰可见，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离珩并未回头，语气淡漠如常：“鬼影，你不待在九幽深处，又来扰我清静。”

被称作“鬼影”的影子嘿嘿一笑，绕着他飘了半圈：“九幽哪有你这灵山之巅有趣？再说了，万千界面，也就你这儿能让我躲个清闲，不用听那些老古董整日念叨‘规矩’、‘秩序’。”

它（或许是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八卦的语气：“喂，我说，下头山林里那个小山鬼，可是偷偷瞧了你几百年了，那眼神，啧啧，痴情得紧。你就真的一点不动心？虽说是个精怪，但灵性纯粹，模样想必也是不差的……”

计书宝（内心）目瞪口呆：“等等！这画风不对啊！这突然冒出来的‘影子’是谁？听起来跟灵尊者很熟？还在八卦老鬼的暗恋？！这难道就是……损友？”

离珩终于侧过头，模糊的面容似乎转向那影子，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众生皆苦，情爱尤是。我无意沾染，何必徒增因果，误她修行。”

鬼影王啧啧两声：“又是这套说辞。离珩，你就是活得太清醒，太累了。有时候，糊涂点，顺着本心走，未必是坏事。你看我，逍遥自在，多快活……”

离珩沉默片刻，望向云海之下的茫茫山林，那个由灵性凝聚、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山鬼身影，在他这等存在眼中，或许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他轻轻一叹，那叹息声中带着计书宝无法理解的沉重：“本心？……肩负天地秩序，镇守万界安宁，此乃我职责所在。私人情感，不过是镜花水月，终将消散。待到……那一日来临，一切皆是虚妄。”

鬼影王周围的影子波动了一下，幽光眸子里的戏谑淡去，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认真：“还在想那个预言？‘神陨之劫，起于微末’？离珩，你就是想太多！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说不定到时候……”

他的话没能说完。

突然之间，天地变色！原本皎洁的月光被猩红浸染，苍穹之上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无尽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魔物如同潮水般涌出！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灵山！

“来了。”离珩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而肃杀，之前的疲惫与淡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冲霄的战意与决然。他周身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神光，一柄古朴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啧，真是说不得！”鬼影王骂了一句，模糊的影子瞬间凝实了几分，幽光暴涨，“这帮家伙，挑这时候来找晦气！离珩，老规矩，你主攻，我策应！”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爆发了。

计书宝（通过问心石）只能看到模糊而激烈的景象：离珩化身战神，剑光撕裂苍穹，与几道恐怖无比的魔影激战；鬼影王则如同最诡异的刺客，穿梭于虚空，牵制、偷袭，手段刁钻狠辣。他们的配合默契无比，显然并非第一次并肩作战。

然而，敌人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强大。在击溃了数道强大魔影后，一道隐藏在暗处的、更为阴险的攻击，悄无声息地袭向离珩的后心！那攻击并非直接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污秽、诅咒般的力量，似乎能侵蚀神魂本源。

“小心！”鬼影王惊呼，影子瞬间爆开，不顾自身地挡在了离珩身后！

“噗——”

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

那诅咒之力大部分被鬼影王承受，他的影子瞬间变得黯淡、稀薄，几乎要溃散。

“鬼影！”离珩回头，一向淡漠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剧烈的波动。

“嘿……咳咳……”鬼影王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带着强撑的笑意，“这下……亏大了……离珩，记得……欠我一顿……九幽最好的……魂酒……”

离珩一把抓住他那即将溃散的影子核心，神光疯狂涌入，试图稳住他：“撑住！”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下方山林中，那个一直痴痴仰望的山鬼，因为担心离珩的安危，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战场中心，却被一道微不足道的战斗余波扫中……

灵体，瞬间遭受重创，开始崩散。

山鬼最后的意识，看到的依旧是离珩那沐浴在神光中、如同九天明月般的身影，只是这一次，他的怀中抱着那道为她（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即将消散的影子。

“好……看……像月……亮……”

“为什么……不看俺……”

“不甘……心……”………

问心石的光芒渐渐黯淡。

计书宝（翠花）猛地回过神，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她）不仅看到了山鬼（老鬼）绝望单恋的真相，更窥见了一场远古神战的碎片，以及……那位“灵尊者”离珩与神秘“鬼影王”之间，超越生死的战友情（或者更复杂的关系？）。

计书宝（内心）如同被一万道天雷劈过，一片混乱：

“所以……老鬼（山鬼）她……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背景板？她暗恋的灵尊者心里装着天地秩序和即将到来的神陨之劫，旁边还有个可以为他挡刀、关系好到能互相吐槽的‘影子’挚友？（这影子是男是女？还是无性？）”

“老鬼她到死，连个正经的眼神都没得到，灵尊者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或者只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山野精怪……”

“而她这执念能残留下来，还特么跟那场神战和鬼影王溃散的能量有关？这都什么狗血连环因果债啊！”

“最关键的是……灵尊者看起来是个高冷事业狂，鬼影王像个吊儿郎当的损友兼战友……那老鬼她执着于‘清冷帅哥’的审美，到底是在执着灵尊者本人，还是……也混杂了一点对那种‘可以为重要之人豁出一切’的情谊的羡慕扭曲？”

这口跨越千年的陈年巨锅，信息量太大，计书宝感觉自己的脑子（以及翠花的脑子）都要烧坏了。

他（她）抬起头，看向一旁静立不语、眼神中似乎也掠过一丝复杂情绪的洛青璃，张了张嘴，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长老……那影子……后来怎么样了？灵尊者他……渡过那什么‘神陨之劫’了吗？”

洛青璃望着问心石上渐渐平复的符文，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

“上古旧事，早已湮没于时光长河。灵尊者与鬼影王……皆已成传说。”

“唯有一点可知，”她转向计书宝（翠花），目光锐利，“你体内这执念，因神战余波与王者残韵而生，其坚韧，远超寻常。寻常之法，恐难化解。”

计书宝（内心）哀嚎：“所以呢？这意思是这锅还得继续背着？而且还是个加强升级版的千年老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