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过江湖 第413章 老计的修真之路

计书宝拿着那支象征着“厄运”的签，感觉它不是木头做的，而是由一整座玄铁山熔铸而成，压得他手腕子生疼，心口哇凉。

周围那些同情、戏谑、好奇的目光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坐立难安。

他恨不得立刻化身成一本真正的、毫无存在感的旧书，被人随手塞进哪个积灰的角落，直到天荒地老。

“计兄，呃……要不要先去熟悉一下擂台？”刚才那个好心告知他林浩威名的林家子弟，带着几分怜悯建议道，“或者，去膳堂吃点好的？”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吃顿好的好上路”。

计书宝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多谢兄台，我……我先去静一静，思考一下人生，顺便规划一下待会儿哪种倒地姿势比较优雅且不易骨折。”

他逃离了人群鼎沸的演武场，找了个僻静的树荫底下，一屁股瘫坐下来，背靠着粗糙的树干，仰头望天。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可他的内心却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外加冰雹砸顶。

“林浩，《磐石功》，炼气后期，一拳一个磨盘……”他掰着手指头数着对方的优势，越数越绝望，“我呢？《混沌造化诀》不敢用，《清静守心篇》只能让自己死得比较安详……老祖宗啊老祖宗，您这‘爱的关注’代价也太高了点！”

他脑海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预演待会儿的擂台赛：

场景一：他试图运转《混沌造化诀》，想象着自己王霸之气一震，林浩浑身灵力如开闸洪水般涌来……然后现实是，林浩的磐石灵力又沉又钝，没吸动多少，自己却因为这点微弱的灵力流转再次引动体内至阳之火，当场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发出不可描述的声音……社会性死亡达成。台下苏芷兰的团扇大概会笑掉在地上。

场景二：他全力诵读《清静守心篇》，试图用强大的精神力感化对手，让林浩放下拳头，立地成佛……结果可能是林浩觉得这对手打架还带bGm挺烦人，冲过来一拳把他和他的“清静”一起砸进擂台木板里。物理性死亡达成。

场景三：他直接抱头鼠窜，充分发挥“苟”字诀，在擂台上上演一场你追我逃的滑稽戏，争取撑过三招……但以林浩那种硬功路子的爆发力，估计一招“野蛮冲撞”他就得飞下擂台，姿势还特别不雅观。丢人现眼达成。

“横竖都是死，还得死得很有‘创意’……”计书宝痛苦地揉着脸，“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时间就在他无限的悲观预演和内心哀嚎中飞速流逝。很快，宗门小比正式开始的钟声敲响了，悠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传遍了整个林家演武场。

擂台赛一场接一场地进行，呼喝声、灵力碰撞声、喝彩声、惊呼声不绝于耳。计书宝像个游魂一样，麻木地坐在选手等候区，对周围的激烈战况充耳不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即将到来的“公开处刑”。

“下一场，甲字叁号擂台，计书宝，对，林浩！”

执事弟子清亮的声音如同催命符，精准地砸在计书宝头顶。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吸进来的都不是空气，是绝望。他同手同脚地站起来，在一片混杂着好奇、同情（主要来自被他衬托得没那么惨的其他输家）、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挪向那座仿佛通往断头台的擂台。

当他站上擂台时，对手林浩早已等候多时。

林浩人如其名，身材高大壮硕，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一种常年修炼硬功特有的古铜色光泽，站在那儿就像一尊铁塔，沉稳、厚重，压迫感十足。他看向计书宝的眼神倒没有太多轻蔑，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看待一个“需要被尽快解决的目标”的平静。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窒息。

“计师弟，请。”林浩抱拳一礼，声音低沉浑厚。

“林、林师兄，请……请手下留情。”计书宝连忙回礼，声音有点发飘。

擂台下的围观人群明显比之前多了好几圈。苏芷兰、柳晴儿、赵灵儿等仙子果然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一个个美目流转，兴致盎然。苏芷兰甚至还用团扇轻轻指了指台上，对身旁姐妹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几人掩唇轻笑。连远处高台上，负责监督比赛的几位林家前辈中，似乎也有一道淡漠的目光扫了过来——是林婉茹。她竟然也留意这场实力悬殊的比赛？

计书宝感觉后背的冷汗又开始冒了。这观众阵容，也太豪华了点儿！

“比赛开始！”裁判一声令下。

林浩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低喝一声，周身土黄色的灵力瞬间涌动，皮肤颜色似乎更深沉了几分，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块坚不可摧的巨岩。他迈开大步，如同重型战车般朝着计书宝直冲而来，简单一拳轰出，破空声沉闷有力，直击计书宝面门！

快、狠、准！丝毫没有因为计书宝看起来弱而留情。

计书宝头皮炸开，生死关头，《清静守心篇》差点当成经念出来！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脚下猛地一蹬，施展出唯一还算熟练的低阶步法——林家几乎人人都会的《随风步》，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了这开山裂石的一拳。

拳风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刮得皮肤生疼。

“哦？躲开了？”台下有人轻咦一声，似乎有点意外。

林浩一拳落空，毫不停滞，拧身又是一拳，势大力沉，覆盖范围更广。

计书宝根本不敢硬接，只能再次施展《随风步》，像一片被狂风吹拂的落叶，在擂台上狼狈不堪地左躲右闪。他倒是想把《清静守心篇》运转到极致让自己冷静，可现在满脑子都是“别被打中别被打中”，根本静不下来！

擂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这计书宝就会躲吗？”

“不然呢？难道你还指望他跟林浩对拳？”

“这《随风步》使得倒还算滑溜，可惜只会躲，终究要输。”

“能躲这么久也不容易了，你看林浩的拳头多猛！”

苏芷兰摇着团扇，笑吟吟地对身边人道：“计公子这身法，倒是深得‘避实就虚’之精髓呢，看来老祖的叮嘱，他确实用别的方式‘领会’了。”

柳晴儿微微蹙眉：“一直躲下去，灵力消耗也撑不住吧？”

赵灵儿则挥着小拳头：“计书宝加油！躲得好！再躲十拳！”

计书宝听得想哭，他倒是想停，可停下来就是死啊！

林浩久攻不下，似乎也有些烦躁了。他猛地停下脚步，双拳对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周身土黄色灵力骤然暴涨。

“磐石·震！”

他低吼一声，一脚重重踏在擂台地面上！

嗡！

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擂台！这并非直接攻击，而是通过震动地面干扰对手平衡和步伐。

计书宝的《随风步》瞬间被打断！脚下一个踉跄，身形暴露无遗！

“完了！”计书宝心中一片冰凉，眼睁睁看着林浩如同暴怒的犀牛般再次冲来，那砂锅大的拳头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躲不开了！

极度恐慌之下，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思考。他体内那微薄的、一直被他死死压抑的灵力，几乎是自动地、遵循着某种最深层的记忆脉络，疯狂运转起来！

不是《清静守心篇》！而是——《混沌造化诀》！

虽然他极力控制着强度和范围，但功法一旦运转，那股诡异的吸力再次出现！

然而，这一次，目标并非天地间温和的灵气，而是林浩那汹涌澎湃、厚重沉凝的土系磐石灵力！

更糟糕的是，林浩的灵力属性阳刚厚重，虽非至阳，但其雄浑的特性，被《混沌造化诀》强行汲取的瞬间，就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计书宝本就脆弱的经脉！

“呃啊！”

计书宝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灼热粗暴的力量强行涌入体内，瞬间与他体内潜伏的至阳之火产生了剧烈的共鸣和反应！

轰！

仿佛一点火星掉进了油锅，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沸腾起来！

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极不正常的潮红，眼神瞬间变得迷离水润，呼吸陡然急促，身体发软，差点当场瘫倒在地。那种熟悉的、万蚁噬心般的燥热感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然爆发，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但他偏偏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反而因为外来灵力的刺激，精神处于一种诡异的清醒状态，清晰地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和……快感？

这种矛盾至极的感觉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而对面猛冲过来的林浩，也骤然感觉到不对劲！

他感觉自己轰出的拳势，以及周身澎湃的灵力，在接近计书宝的瞬间，竟然像是打在了某种滑不留手、却又在不断吞噬吸收他力量的无底洞上！力道被诡异地卸开、吸走了一部分！虽然因为计书宝修为太低，吸走的量不多，但这种灵力突然流失的感觉极其难受，仿佛全力奔跑时突然被人绊了一下，气血一阵翻涌，冲势不由得一滞，招式也出现了瞬间的变形和凝滞。

“怎么回事？！”林浩心中大惊，看向计书宝的眼神顿时变了。

此刻的计书宝，面色潮红，眼泛水光，身体微颤，站在那里摇摇欲坠，样子古怪到了极点，根本不像个正常比武的修士，倒像是……中了什么不可描述的邪术？

擂台下的观众们也全都看出了异常，顿时哗然！

“怎么回事？林浩师兄怎么停了一下？”

“快看计书宝！他的样子好奇怪！”

“脸怎么那么红？像是……像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他用了什么邪法吗？我怎么感觉刚才灵力波动很奇怪！”

苏芷兰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柳晴儿掩住了小嘴，赵灵儿瞪大了眼睛。连高台上的林婉茹，也微微坐直了身体，清冷的目光锐利地盯在计书宝身上。

计书宝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完了！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比直接被一拳打飞还要惨烈一万倍！

他拼命地想压制体内沸腾的气血和那该死的功法，但越是压制，那股邪火反而越是汹涌，甚至让他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靠近之人听到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嗯……”

声音虽小，但在突然变得有些安静的擂台周围，却显得格外清晰！

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古怪！

林浩离得最近，听得最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愕然，然后是极大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与嫌恶？这对手怎么回事？打不过就开始用这种手段恶心人吗？

计书宝羞愤欲死，社会性死亡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而且是以这种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尴尬之中，计书宝那被欲火和羞愤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却像是劈过一道闪电般，突然冒出一个极其大胆、极其荒谬、堪称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既然脸已经丢尽了，功法也失控了，横竖都是死……

那不如……

利用一下这该死的状态和这见鬼的功法？！

趁着林浩因为刚才的灵力滞涩和计书宝的异常表现而瞬间迟疑的功夫，计书宝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抹豁出去的疯狂！

他非但没有试图收敛那失控的《混沌造化诀》，反而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将其作用于自身！

但不是吸收外界灵力，而是——强行调动体内那因为吸入林浩的磐石灵力而彻底引爆的、沸腾的至阳之火和混乱灵力，将其不再用于压制，而是全部灌注到双腿经脉之中！

同时，他口中开始语无伦次、声音颤抖却飞快地念叨，像是吓破了胆的胡言乱语，又像是某种诡异的咒文：

“清静！清静！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老祖救我！不对！是守心！守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师兄你好壮但我不喜欢男人！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冷静！冷静！我要冷静啊——！”

他这番话喊得又快又急，夹杂着痛苦的喘息和诡异的呻吟，听起来简直疯癫！

台下众人：“？？？”

这又是在搞什么鬼？吓疯了？还是真的在念什么咒？

林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攻击”搞得一愣神。

就在这所有人都被计书宝这极不正常的言行弄得懵掉的电光火石之间——

“啊啊啊啊啊——给我动！！！”

计书宝发出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解脱的尖叫，那被他强行灌注了狂暴灵力的双腿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或者说，是崩溃前的最后疯狂），施展出的《随风步》陡然加速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

嗖！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歪歪扭扭、完全不符合步法常理的虚影，不是因为精妙，而是因为失控！像是一只被烧红了屁股的猴子，以一种近乎滑稽却又快得惊人的速度，不是冲向林浩，而是——直接冲向了擂台的边缘！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计书宝因为“失控”，因为“无法承受自身狂暴的灵力（虽然真相并非如此）”和“躲避林浩师兄可怕的攻击（虽然林浩根本没动）”，脚下一个“踉跄”，口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呼（更像是解脱的呻吟），整个人无比“巧合”地、姿势极其不雅地、手舞足蹈地——

直接摔飞出了擂台！

砰！

他四仰八叉地摔在了擂台下的地面上，还顺势打了两个滚，才彻底停下。

全场，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只有计书宝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脸颊潮红未退，眼神涣散，仿佛经历了什么极度可怕又极度消耗的事情。

他赢了。

不是赢了比赛。

是赢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骚出天际的、丢人丢到姥姥家的——退场方式。

裁判弟子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迟疑地宣布：“胜、胜者，林浩！”

台下依旧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地上仿佛快要散架的计书宝，表情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