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洗好的棉布上衣在罗尼手中轻轻一抖,“啪” 的一声脆响,没拧干的水珠顺着衣摆飞溅出去,几滴落在旁边竹篮里叠着的亚麻衬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痕。她慌忙用围裙擦了擦手,伸手去拍那片湿痕,却见水珠已经渗进布料纤维,只好无奈地叹口气 —— 等会儿晾的时候得多翻晒几遍了。
“嗯!是白的!真正的雪白!”
罗尼把洗干净的上衣凑到阳光下仔细端详,确认领口和袖口的汗渍都已消失无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她先将这件上衣稳稳挂在院中的竹竿上,又转身从木盆里端出堆满衣服的藤篮,那些刚从水井边拎回来的衣物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她小心翼翼地一件件展开、抻平,再依次挂好,不一会儿竹竿上就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料,像一面随风飘动的彩色帘子。
已经过了正午,暖融融的阳光晒得人浑身发懒,加上饭后涌起的困意,罗尼的眼皮忍不住轻轻打颤。她平时总习惯天刚亮就去井边洗衣服,今天特意等到这会儿,全是为了试验自制的洗衣剂。这是上周跟七号街的几位太太们一起熬制的,用天然油脂混合草木灰反复搅拌,光是来回水井换了八桶清水就累得她胳膊发酸,但此刻看着衣服比平时用皂角洗得更透亮,她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
晾完最后一件衬衫,罗尼往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腰背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正当她准备回屋倒杯凉茶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生硬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扰了。”
“啊!” 罗尼吓得浑身一缩,手里的空篮子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转过身,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院角被风吹起的衣服缝隙里,一张苍白的脸蛋正透过布料的褶皱看着她。那是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陌生少女,眉眼精致得像画里的人,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透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啊,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罗尼定了定神,双手紧紧攥着围裙边角,语气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惶。
“这里是罗妮锻造工坊,没错吧?” 少女的目光扫过晾衣绳上沾着煤灰的工装,确认地点后才继续开口。
“是、是没错!这里就是莱特师傅的锻造工坊!” 罗尼连忙点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少女的金发上 —— 那头发像是用羊奶洗过似的,梳得整整齐齐,束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风一吹就轻轻飘起,发梢还泛着柔和的光泽。再看看自己的头发,因为整天在锻造场帮忙,发间还沾着细碎的煤灰,显得灰蒙蒙的,连原本的金色都黯淡了几分。
这时她才发现,虽然天气闷热得让人只想穿单衣,少女却在脱了皮质头套后,依旧穿着件厚实的深褐色外套,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衬衣,身高跟自己差不多,却刻意抬着胸脯、双手抱在腰前,下巴微微扬起,那副高傲的模样,倒像个巡视领地的小贵族。
少女这副又骄傲又娇小的模样,明明穿着朴素却透着股贵气,还直勾勾地瞪着自己,让罗尼心里莫名有点发怵。
“请、请问您是?”
“我是这里的学徒罗尼,呃…… 您是来订做工具的客人吗?” 她赶紧补充道,生怕怠慢了对方。
“对,我想见你们的师父莱特,现在方便吗?” 少女的语气依旧生硬,像是在下达命令而非请求。
“是!当然没 —— 一点关系都没有!” 罗尼连忙应下,转身准备引路,可眼角余光瞥见少女身后时,突然被旁边立着的 “黑树干” 吓了一跳 ——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树干,而是个穿着黑色礼服的贵妇人!她的礼服裙摆又宽又长,拖在草地上像盘绕的树根,刚才被晾衣绳挡住,才让人看错了形状。
这位贵妇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丝绒礼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花纹,乌黑的长发挽成复杂的发髻,上面插着几根银质发簪,垂落的发丝像细小的黑蛇般贴在颈侧。她的眼皮几乎不眨一下,嘴唇涂着紫黑色的唇膏,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人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面颊上没有丝毫血色,面无表情的样子,比工坊里冷却的铁块还要冰冷,看得罗尼心里直发毛。
“呃、呃…… 两位请往这边走,师傅在别院的锻造场干活呢。”
罗尼心里满是疑惑 —— 这高傲的少女和沉默的贵妇看着完全不是一路人,怎么会一起找上门来?可她也不敢多问,只能先引着两人穿过院子,往后面的锻造场走去。
“莱特,有客人找您哦!” 她站在锻造场门口,朝着里面喊道。
“让客人先等一下,我把这把刀磨完就来。” 锻造场里传来莱特低沉的声音,罗尼探头一看,只见他正坐在长木凳上,面前放着一把半成品的短刀,双手握着磨刀石专注地打磨着,连头都没抬一下。
罗尼赶紧从角落搬来两张木椅,请两位客人坐下稍等。少女优雅地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缘,姿态端庄得像在参加宴会,可那位贵妇人不知是嫌弃椅子太简陋,还是有别的原因,只是站在少女身后,依旧保持着笔直的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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