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泰的身体瞬间僵直,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他能清晰地闻到枪油和火药残留的味道,
能感受到那枪口沉重的压力,
甚至能想象出对方扣下扳机后,自己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爆开的景象。
他带来的护卫惊怒交加,想动却又不敢动,
因为至少五六支不同型号的手枪和短冲,已经从各个方向隐约指向了他们。
“乱说话……”
瓦西里凑近了些,满是酒气的呼吸喷在乌泰惨白的脸上,
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会死人的,泰国佬。
明白吗?”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安娜放下了平板。
她轻盈地从高脚凳上跳下来,
走到瓦西里身边,伸手按在了哥哥持枪的手腕上。
瓦西里哼了一声,
但还是顺从地缓缓将枪口从乌泰额头移开。
安娜取代了瓦西里的位置,
她比乌泰矮一些,但那股冰冷锐利的气势却仿佛在俯视他。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像手术刀一样刮过乌泰的脸。
“林家……”
她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曼谷是你们家开的?
我们卖东西给谁,需要向你们汇报?”
她微微歪头,
“再说了,就算昨晚那些响动…
真是我们卖出去的玩具弄出来的……”
她顿了顿,欣赏着乌泰眼中压抑的怒火,
然后一字一句地,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
关你们屁事!
自己家里的狗窝都看不住,被几个外来客翻了个底朝天,
现在倒跑出来对着别人家的肉铺狂吠?
真是…丢人现眼。”
“哄——!”
周围的俄罗斯人爆发出震天响的哄笑和口哨,
有人用俄语大声喊着什么,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乌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今天讨不到任何便宜,继续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
“好…很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阴鸷地扫过瓦西里和安娜,
“瓦西里…这笔账,林家记下了!
你们最好真的没有跟那伙人有来往,否则...
我们走!”
他带着护卫,在满堂的嘘声、嘲笑和污言秽语中,狼狈而迅速地退出了酒吧,如同丧家之犬。
直到林家的人彻底消失在门外,酒吧里才重新恢复了嘈杂的狂欢。
瓦西里将那颗没击发的霰弹退出,随手扔回桌上,
骂骂咧咧地又灌了一口酒,
“呸!”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看向妹妹,眼中闪烁着凶光,
“林家这群婊子养的,真他妈不要脸!
自己没本事,还敢来老子这里撒野!”
安娜走回吧台,重新拿起平板,语气冰冷,
“他们急了,而且怀疑到了我们头上。
虽然昨晚的事跟我们无关,但…这口锅,不能白背。”
瓦西里咧嘴笑了,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狠厉,
“没错!
看来上次送给中国唐的那些‘小礼物’…力度还不够啊!
得找我们中国朋友好好聊聊了...
这林家,是真他妈的欠收拾!”
他抓起酒瓶,和旁边一个手下重重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酒吧里,喧嚣再起,
仿佛刚才的冲突只是助兴的小插曲...
——
夜色如墨,
浸润着曼谷市郊的日式庭院。
庭院深处的厢房,纸门上绘着墨竹,这里是丁瑶的私人书房兼茶室。
与池谷弘一那边侘寂沉重的风格不同,这里更显雅致柔媚——
浅杏色的墙壁,
博古架上陈列着精致的东方瓷器与漆器,
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白檀香,混合着一丝女性特有的淡香。
池谷健太郎刚从父亲的主屋请安出来,沿着回廊准备离开。
他心情并不轻松,父亲对“暹罗通道”的重视和警告言犹在耳,
让他既感压力,又渴望借此机会立下大功,稳固地位。
“健太郎君。”
一声轻唤,柔媚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从他侧后方传来。
健太郎脚步一顿,回头。
只见丁瑶站在另一条通往她居所的回廊拐角处,身影半掩在竹影下。
她已换下白天的正式和服,
穿着一身藕荷色的丝质家常服,
外罩一件轻薄的纱质长衫,长发松松绾起,几缕发丝垂在颈边。
廊下灯笼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削弱了平日的精干,平添了几分温婉……
“母亲大人?”
健太郎眼神微动,下意识地四下瞥了一眼。
庭院静谧,只有远处隐约的虫鸣。
父亲主屋的灯光已暗,仆从也各司其职,无人注意这个角落。
丁瑶走近两步,声音压得很低,
“有些…关于业务上的事,想私下请教一下健太郎君。
不知是否方便…去我书房稍坐片刻?”
她微微侧首,眼神示意自己的厢房方向,
“是关于一条可能的新财路...
我拿不定主意,又不想为未必能成的小事打扰你父亲。”
“新财路?”
健太郎的眉头挑起。
他深知丁瑶绝非无的放矢的女人,她能称之为“财路”的,必不简单。
而且,她此刻私下相邀,语气姿态又如此…令人遐想。
白天在父亲面前被她隐隐压过一头的憋闷,
与内心深处对她那份混杂着竞争与欲念的觊觎,此刻被悄然勾起。
他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既然是业务,自然要听一听。”
“请随我来。”
丁瑶微微一笑,转身引路,步态轻盈。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来到了丁瑶的书房。
她拉开纸门,侧身让健太郎进入,随后轻轻合上门,将外界的静谧彻底隔绝。
书房内温暖馨香。
丁瑶请健太郎在茶桌旁的软垫上坐下,
自己则走到矮柜边,取出两只精致的琉璃杯和一瓶色泽醇厚的威士忌。
“深夜打扰,以茶相待未免太正式了,喝点这个放松一下吧。”
她说着,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酒液,递到健太郎面前。
自己则只倒了浅浅一个杯底。
健太郎接过酒杯,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背。
丁瑶仿佛未觉,在他对面优雅跪坐下来,纱衫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少许。
“到底是什么财路,让丁瑶桑这么为难?”
健太郎抿了一口酒,辛辣醇厚的液体滑入喉中,目光却灼灼地盯着丁瑶。
丁瑶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从茶桌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推到健太郎面前。
照片上的人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那天李湛到达曼谷时一旁接机的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