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张启灵和王胖子在原地呆立了许久。地宫中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因那场惨烈的牺牲而凝固。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青铜门沉寂,威胁暂消。
但代价,是如此的惨痛。他们失去了那位伙伴,那个被所有人潜意识里认为,最不可能真正消亡的无心。而且,他们三人心中都雪亮——即将逝去的,远不止无心。那个此刻昏迷不醒、心如死灰的“老干部”,他们也快要留不住了。
最先从巨大的悲恸与无力感中挣脱出来的是胖爷。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他先是步履沉重地走到那片吞噬了无心的空地前,极其郑重地、如同进行某种仪式般,将掉落在地的“长宁”腕甲,以及那颗由无心最后一滴眼泪化成的、雪白无瑕的珍珠,小心翼翼地拾起,贴身收好。
接着,他沉默地从背包里取出绷带和药物,蹲下身,为顾念安那被腐蚀得皮开肉绽、此刻仍在渗血的手掌,进行细致的清理与包扎。动作轻柔得与他粗犷的外表格格不入。完成这一切后,他用宽厚坚实的肩膀,轻轻背起了依旧昏迷的顾念安,然后转向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的无邪和张启灵,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该走了,出雪山。我们几个,都得活着出去。”
——不然,他就白死了。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却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两天后,几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终于回到了二道白河畔那辆被他们暂时遗弃的越野车旁。来时,顾念安特意寻了这辆宽敞的车,那时心底或许还藏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想着回去时能多一个人,能载着那个总是一脸温和的人一起回家。
如今,这多余的座位,显得如此空旷而刺眼。
就在他们准备上车时,昏迷了两天的顾念安,悠悠转醒。
令无邪三人心脏骤紧的是,此刻的顾念安,与两天前那个崩溃嘶吼、状若疯魔的他判若两人。没有歇斯底里的悲伤,没有绝望的泪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他的脸上,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万念俱灰后的平静。
他甚至还对着他们,极其礼貌地、用一种仿佛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这一趟,辛苦你们陪我了。只是接下来我还开不了车,恐怕……还得再麻烦你们送我回北京了。”
这过于平静,过于“正常”的话语,像一盆冰水,将无邪三人最后一点侥幸也浇灭了。他们清晰地意识到——完了,他们彻底留不住顾念安了。那个能拴住他的锚,那个能让他鲜活、让他愤怒、让他不顾一切的人,已经不在了。
顾念安没有去看三人眼中无法掩饰的悲痛与担忧,自顾自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他甚至摇下了车窗,脸上努力牵起一丝极淡、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碎的笑容,催促道:“你们怎么还不走?快点回去吧。我……有点想吃烤包子了,等不及了。”
无邪、小哥和胖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沉痛与无力。他们沉默地上了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河谷中显得格外突兀。
顾念安安静地靠在车窗边,目光投向车外后视镜。镜中,巍峨绵延的长白山雪线,正随着车辆的行驶,一点点后退,缩小,最终模糊成天地交界处的一片惨白。
他的心中,没有离别的不舍,没有山河壮阔的感慨,甚至没有复仇的烈焰。
只余一片死寂的宁静。
他在心中无声地低语:
无心,等我。
不会太久的。
回到北京顾宅后,顾念安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与冷静。他仅仅花了几天时间,便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了所有身后事。
他将顾家所有可以转移的资产,悉数转移到了看着他长大的陈伯名下。陈松泽何等精明,几乎立刻就猜到了顾念安想要做什么。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怒气冲冲地闯进顾宅,一把揪起顾念安的衣领,扬手就想将这个他看着长大、视若己出的孩子打醒!
然而,当他触及顾念安那双平静得如同千年古井、不起丝毫涟漪的眼睛时,扬起的巴掌僵在了半空。那里面,已经没有了对生的眷恋,只剩下殉道者般的决绝。陈伯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悲伤淹没,他松开手,老泪纵横,紧紧将顾念安搂在怀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念安……别这样,好不好?算陈伯求你了……”
顾念安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靠在老人怀里,甚至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陈伯佝偻的后背,语气温和却不容转圜:“陈伯,以后……顾家就拜托您了。抱歉啊,临了,还是给您留下了这么重的担子。”
送走悲痛欲绝的陈伯后,他又将阿宁叫到了书房,递给她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
“阿宁,这是一份举荐信。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去陈伯手下做事吗?拿着它去找他,他会重用你的。”
阿宁没有接,只是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顾念安也没有强求,只是轻轻将信放在了书桌上,语气依旧平淡:“也好。你以后若是不想再干这行,换个活法,也不错。你的工资和奖金,我会让人照常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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