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院中高大的乔木,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顾家老宅朱门紧闭,门外石狮肃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与寂静。无邪站在那紧闭的大门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和一丝不确定——三叔失踪前最后见的竟然是这位气场强大的顾先生,这发现让他心绪不宁,仿佛触碰到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边缘。
门开了,出现的并非顾念安,而是一位穿得体、神色严谨的中年管家。无邪连忙上前,礼貌又急切地说明来意:“您好,打扰了,我叫无邪,想拜访一下顾念安先生,请教一些关于我三叔吴三醒的事情……”
管家尚未回话,宅子侧面的月亮门内,无心正慢悠悠地踱步出来。他手臂上的伤已好了七八成,只余下浅粉色的新肉,穿着顾念安为他准备的质料柔软、剪裁合体的便服,整个人看起来清爽闲适,与之前那个风尘仆仆的流浪法师判若两人。他看到门口一脸焦急的无邪,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温和而真切的笑意:“小吴同志?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无邪看到无心,如同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眼睛瞬间亮了,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快步绕过管家冲到他面前,语气急切得几乎语无伦次:“无心先生!太好了!您怎么在这里?我三叔……我三叔他出事了!他失踪了!我查到他最后见的人就是这里的顾先生,我想来问问情况……无心先生,您能不能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地方太危险了……”
他因为着急,脸颊泛红,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和恳求,下意识就抓住了无心那只刚刚痊愈的胳膊,仿佛这是唯一能依赖的力量。
无心看着他这副无助又真诚的样子,立刻想起了鲁王宫里那个善良、带着点傻气却重情义的年轻人,心一下子就软了。他安抚地拍了拍无邪的手背,声音温和:“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危险的地方?”
“是西沙!三叔他可能去了西沙海底的一个墓!之后就彻底失去联系了!”无邪快速说道,眼神恳切得让人无法拒绝,“无心先生,您那么厉害,求求您,能不能再帮我们一次?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实在找不到别的可以信赖又这么有本事的人了……”
无心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对无邪观感极好,这孩子此刻的无助和焦急也深深触动了他那颗历经百年、却依然会对善意和依赖产生回应的心。他点点头,语气自然而坚定:“好,你别急,我……”
“不行!”
一个冷硬如铁的声音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不容置疑。
顾念安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了正厅门口。他显然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才出来的,身上还穿着居家的深色羊绒衫,但面色沉凝如水,眼神锐利如刀,先冷冷地扫过无邪紧紧抓着无心胳膊的手,然后目光如实质般紧紧锁住无心。
“他不能去。”顾念安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这句话是对无邪说,更是对无心下达的最后通牒,“西沙那边情况复杂不明,水下环境极度危险。我不会让他再去涉险。”
无心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微微蹙眉,试图用缓和的语气沟通:“念安,我知道你是好意,担心我的安全。但小吴他三叔生死未卜,于情于理,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且,我对处理那种地方的‘东西’确实有些经验,应该能帮上忙。”
“经验?”顾念安向前一步,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话语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尖锐和……一丝被忽视的委屈,“鲁王宫的经验就是带着一条深可见骨、差点废掉的胳膊回来?你的‘经验’就是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吗?你所谓的帮忙,就是一次次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试图恢复冷静讲理的状态,但话出口却变成了更加强硬的命令:“我说了,不行。吴先生,你的家事我表示同情,但请你离开。你家的问题,那谭深水,无心不该卷入,你也不该。你不应该来打扰他,更不该将他拖入险境。”
无心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眉眼与记忆碎片中那个豪爽大笑的顾玄武确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却几乎是南辕北辙。他因为顾玄武的缘故,对顾念安一直带着一份天然的包容和亲近,甚至对他那种无微不至却带着掌控意味的照顾方式也尽量忍耐和理解。但此刻,那份包容之下,渐渐生出一丝清晰的、淡淡的失望。顾玄武虽然也是个糙爷们,行事甚至有些莽撞,但他重情重义,热血热心,若朋友有难,他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不会用这种强硬的方式去干涉别人的决定。
“念安,”无心的声音也明显冷了下来,那是一种疏离的平静,“我很感谢你。但我不是你的责任,更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
“判断?选择?”顾念安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份一直被完美礼仪和冷静外表掩饰的傲慢与失控感终于泄露出来,灼热而尖锐,“你的选择就是跟着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去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冒生命危险?你的判断就是仗着自己有些特殊,就觉得自己永远不会真正受伤、永远不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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