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安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在陈皮阿四那张布满褶皱、却深不见底的脸上,他继续冷静地剖析:“所以,陈阿公,你让华和尚强行把我从无邪他们身边拽出来,根本目的并不全在于这枚吊坠。若你真只为夺宝,方才完全可以将‘长安’藏匿起来,不必物归原主。你真正的意图,是要借由这铁一般的背叛证据,彻底将我绑上你们的战车,让我顾念安,不得不与你们九门站到同一条战线,共同对付那个藏在暗处的‘它’。”
陈皮阿四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那浑浊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顾念安看着他这副算无遗策的老狐狸模样,又联想到之前吴三醒种种深不可测的安排,心头一阵烦闷,不由地低声骂了一句:“你们九门……真是一个个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骂完,他像是生怕误伤,迅速又补充了一句:“无邪那小子不算!”
陈皮阿四闻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干瘪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顾念安不再纠缠于此,转而复盘另一个疑点:“那个向导顺子,是你的人?之前在检查前殿房梁上那些尸体的时候,我眼角余光瞥见你和他有过短暂的交头接耳。”
出乎顾念安意料的是,陈皮阿四干脆地否认了:“不是。”
顾念安惊讶地看向他:“那他怎么会如此配合地帮你,顺势提出分兵,将我们队伍拆散?”
陈皮阿四枯瘦的手指相互搓了搓,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嘶哑道:“我只不过是……提前给了他一点‘好处’。”
“好处?”顾念安眉头紧锁,疑惑更深,“那种危急关头,明眼人都知道聚在一起生存几率更大。顺子作为经验丰富的雪山向导,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他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钱,连命都不要了?”
陈皮阿四这才揭晓答案,声音低沉:“因为我猜,那顺子,根本就是吴三醒那老贼,提前埋下、专门留给无邪的暗桩。”
顾念安眼中瞬间闪过恍然之色:“原来如此!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你们这几个‘不稳定因素’支开,确保无邪身边只剩下他认为‘安全’的胖子和潘子。而你,不过是顺势而为,借着这个机会把我带离。”
陈皮阿四微微颔首,默认了他的推断。
顾念安顺势弯腰,坐到了陈皮阿四旁边的石头上,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愈发锐利:“所以,陈阿公,你和吴三醒此次前来云顶天宫,各自的目的,其实并不完全相同,对吗?”
陈皮阿四仍旧沉默着,像一尊枯坐在黑暗中的石像。
顾念安并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陈阿公不出声,我也大概猜到了。之前您那场‘假死’的戏码,我告诉众人是我摸错了脉。但实际上,究竟有没有摸错……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 他转过头,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盯住陈皮阿四那双深陷的眼窝,“毕竟,当年我在部队受训时,战地急救和生理体征判断这一项,可是拿了全队第一。”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陈阿公,你的身体……出大问题了,对吗?一种缓慢的,先是逐渐丧失活人表征,最终才会真正迎来死亡的……诡异状态。”
陈皮阿四的脸上,第一次真正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他似乎没料到,顾念安仅凭那短暂的接触和观察,竟能推断出如此接近真相的结论。
顾念安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陈阿公,恕晚辈冒昧,您已经活了这么大岁数,历经风雨,这一生堪称波澜壮阔,为何到了此时,还要来冒这等奇险?所谓的‘永生’……就真的如此吸引人吗?”
陈皮阿四沉默了片刻,嘶哑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与往常不同的沉郁:“你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是为了探寻长生之谜而来,但……不是为了我自己。”
顾念安追问:“那是为了谁?”
陈皮阿四没有再回答,那双看透世情的浑浊眼睛,却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石壁,望向了虚无的某处。思绪飘摇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腿,仰着粉嫩的小脸,清脆地喊他“阿爹”时的模样。那画面遥远而温暖,与他此刻身处的阴冷地狱格格不入。
顾念安见他陷入回忆不再言语,脑中开始飞速排查所有与陈皮阿四相关的信息。突然,西沙海底墓中,张启灵讲述的那段尘封往事闪过脑海——陈……:“是为了陈文锦?!”
陈皮阿四缓缓地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答案。
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顾念安消化着这个信息,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你们九门……想让我怎么做?”
陈皮阿四收回飘远的思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条理清晰地列出条件:
“第一,回去之后,在不惊动你那副官的前提下,暗中排查清理你身边所有亲近之人,务必弄清楚,你这条线上,到底被安插了多少‘它’的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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