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恒温系统以近乎完美的静音状态运行着,维持着最适合人鱼姐妹体感的恒定温度和湿度。
七鱼盘腿坐在水族舱旁铺着的柔软长毛地毯上,面前摊开着海洋地质学的课本和笔记本,但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完全在那些枯燥插图和复杂公式上。
艾莉西亚悬浮在微蓝澄澈的特制盐水中,那条华丽炫目、覆盖着璀璨金鳞的巨大鱼尾,极其缓慢而富有韵律地摆动着,搅起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水流,维持着一种近乎永恒的优雅平衡。
她面前悬浮着一台特制的防水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柔和的光,上面显示着初级中文识字软件的界面。
她那双熔金色的竖瞳专注地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方块字和配图,偶尔,她会抬起修长、指间带着薄蹼的手,生涩地在触控区域点选一下,精致的眉宇微微蹙起,流露出一种与她美艳非人容貌极不相符的、类似初学者遇到瓶颈时的苦恼神情。
之前从姐姐那里得知的关于“源初之贝”与“转生”的惊人真相,依旧在七鱼的心中激起阵阵涟漪,但眼前姐姐努力适应这个完全陌生现代人类世界的画面,却奇异地冲淡了那种时空错位的不真实感。
一阵极其轻微的身份验证通过电子音后,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
苏婉清走了进来。
她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剪裁极佳、质感高级的炭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脸上带着一丝刚结束正式会议后的惯常清冷,显得格外干练利落。
她手中除了那台从不离身的加密平板电脑,还多了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牛皮纸文件袋。
“学姐。”七鱼抬起头打招呼。
苏婉清微微颔首,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首先快速扫过水族舱内的艾莉西亚,确认其生命体征平稳、情绪状态稳定后,才落向七鱼手边摊开的书本和笔记上。
“复习进度如何?”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
“还在啃大陆坡沉积物分类这块,”七鱼老实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发梢,“有点绕,需要记的特征太多了。”
“虽然给你请了长假,但基础知识不能丢。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学生,别松懈。”苏婉清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督促意味。
她走到中央控制台前,将那个文件袋放下,顺手点亮了嵌入墙壁的大型高清显示屏。“有最新动态。”
屏幕亮起,迅速切换到一个主流国际新闻频道。
画面上的女主播面带职业化的、无懈可击的微笑,字正腔圆地播报着今日要闻。
很快,内容便跳转到了近期全球瞩目的焦点——“北极人鱼”事件。
“……本台收到的最新消息,联合科考队发言人于今日午间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鉴于过去一周多时间,在预定广阔搜索区域内未能捕捉到目标生物的活动踪迹,且经多方权威机构综合评估认为,目标极有可能已利用该海域复杂的海底环境成功逃离北极圈,进入公海区域。
因此,此前持续进行的大规模、高强度的主动声纳与航空搜索行动,将于当地时间今日18时起暂告一段落。
发言人强调,此举旨在重新整合与分析现有数据,调整后续科研策略,绝非意味着放弃对这一具有重大科研价值的未知生命形式的探索兴趣。
后续工作将转向依托固定监测站和卫星遥感数据的长期、低强度监测与深度分析……”
新闻画面配上了此前官方公布的、经过处理略显模糊的冰封人鱼影像资料,以及多国舰只在冰海中进行拉网式搜索的纪实镜头,试图增加其可信度。
七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直到这段新闻播报结束,画面跳转到下一条无关的国际经济新闻,她才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水族舱。
艾莉西亚也早已停止了学习,正悬浮在水中,冰冷的金色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眼神里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放松,只有洞悉一切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冰冷寒光。
“他们……这是不找了?”七鱼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问道,心里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压了一块石头。
“明面上,大规模、高调的搜索行动确实停止了。”苏婉清用遥控器关闭了电视,“公开搜索耗费巨大,持续投入而没有实质性进展,来自各参与国纳税人和舆论的压力与日俱增。适时收手,是必然的选择。”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内线通讯指示灯亮起幽蓝色的光,伴随着一阵低沉的蜂鸣音。
苏婉清立刻按下接听键。
“是我。”司徒靖那特有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背景音异常安静,“我五分钟后到入口。”
“收到。”苏婉清利落地切断通讯,转头对七鱼说,“司徒先生到了。”
几分钟后,合金门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开。
司徒靖迈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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