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斜斜地照进出租屋狭小的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边缘清晰的光带,光带里无数尘埃像金色的精灵般无声飞舞。
七鱼站在卫生间那面水银剥落、影像模糊的镜子前,已经像一尊雕塑般站了快十分钟。
镜子里的人影穿着昨天在苏婉清“指导”下新买的米白色纯棉T恤,柔软的布料妥帖地贴合着肩线,也清晰地勾勒出胸口那不再平坦、微微起伏的柔软弧度。
外面套着那件蓝白细条纹的衬衫外套,纽扣一颗没扣,随意地敞开着,试图增添一丝随性的遮掩。
浅蓝色的直筒牛仔裤包裹着双腿,裤长刚好到纤细的脚踝,露出底下那双洗得有些发白的普通帆布鞋。
这身衣服,从尺码到剪裁,都无可挑剔地合身,没有一处是紧绷勒人的,也没有一处是松垮拖沓的。
但正是这种恰到好处的、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的合身,让她感觉浑身爬满了蚂蚁一样不自在,像是被剥去了所有伪装,**裸地暴露在空气和所有潜在的目光之下。
她习惯性地、几乎是本能地就想缩起肩膀,含起胸口,把自己藏进那个无形的壳里。
但动作刚起,脑海里就立刻响起苏婉清那句冷淡又清晰的指令:“肩膀打开,自然下沉,别总是含着。” 像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她。
她吸了一口带着牙膏薄荷味的清凉空气,尝试着慢慢挺直那总是下意识佝偻的后背,肩胛骨努力向后收紧了一些。
镜子里那个模糊的人影似乎瞬间被注入了些许生气,姿态显得精神了一点,但这个挺胸的动作,也无可避免地让胸前的曲线变得更加清晰可见。
一阵羞耻感涌上心头,她立刻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微微塌下去一点,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纠结。
不能再拖了。墙上的老旧挂钟指针无情地移动,上课就要迟到了。
她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抓起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帆布书包,单肩背好。
书包的带子勒在崭新的衬衫外套上,感觉有些陌生。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仿佛不是去上学,而是要去奔赴某个吉凶未卜的刑场,用力拧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锁。
早晨的空气带着春日特有的微凉和湿润,轻轻吹在脸上,带来一丝清爽。
小区里已经有早起的老人在慢悠悠地遛狗,一只金色的拉布拉多欢快地跑过她脚边。
老人只是寻常地瞥了她这个陌生的年轻住户一眼,目光没有任何停留,就继续牵着狗绳,慢悠悠地往前走。
没有审视,没有好奇,就像看到一棵树、一个邮筒那样平常。
七鱼低着头,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帆布鞋底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而急促的“嗒嗒”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从她租住的老旧小区到学校西门,需要穿过两条相对安静的街道,然后汇入一条熙攘的主路。
她尽量挑选那些行人稀少、两侧长满高大梧桐树的小路走,仿佛那些浓密的树荫能提供一些庇护。
但最终,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要汇入周一早上那如同潮水般涌向学校和写字楼的人流。
自行车铃铛发出清脆急促的“叮铃”声,汽车不耐烦地鸣着喇叭,行人或匆忙或慵懒地走着,高声打着电话,或与同伴交谈,各种声音混杂成一片嗡嗡的背景噪音。
七鱼缩着脖子,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像拉满的弓弦,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其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让她后背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手心也因为紧张而渗出薄汗,变得湿漉漉的。
但奇怪的是,当她鼓足勇气,偷偷抬起一点眼皮,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周围时,却发现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目光直视前方或看着手机屏幕,根本没人对她这个穿着“正常”新衣服的路人多投去一丝关注。
有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中学生,边大口啃着夹了薄脆的煎饼果子,边慌慌张张地从她身边跑过,溅起的几滴豆浆差点落在她崭新的浅色裤腿上,他们却连头都没回,只留下一串“要迟到了快跑啊!”的喊叫声渐渐远去。
一个提着黑色公文包、眉头紧锁的中年男人,一边对着手机用不耐烦的语气说着什么,一边大步流星地从她身旁走过,完全沉浸在自己焦头烂额的世界里,对她的存在毫无知觉。
就在她即将走到学校西门,人流变得更加密集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是张强!他穿着那件七鱼很眼熟的、印着某个篮球明星号码的红色球衣,头发剃得很短,露出青色的头皮,额头上还带着运动后的汗渍,一边走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脖子,嘴里还叼着袋装豆浆的吸管。
他和七鱼一起打过不少次球,虽然不算至交,但也算是能打招呼的熟人。
七鱼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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