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348章 帝君之眸

那只幽冥之眼，高悬于撕开的昏黄天幕之后，其大无边，冷漠地俯瞰着焦痕平原上的一切。

它并非血肉构成，而是由最精纯的幽冥死气与无数哀嚎、诅咒、绝望的魂灵碎片交织而成。

瞳孔深处旋转着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仿佛连接着九幽最底层，万劫不复的归宿。

它的注视，本身就是一种刑罚。

目光所及，焦痕平原上那些尚未完全平息的烈焰竟开始无声无息地熄灭。

琉璃化的地面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冰冷，生机被绝对地排斥、扼杀。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存在层面的否定，是死亡法则对生者领域的蛮横侵占。

慕容九与白素在这目光扫过的瞬间，便如遭雷击，娇躯剧颤，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出。

她们体内的生机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飞速流逝，紫电剑意与星辉之力在这绝对的死亡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瞬间溃散。

若非一丝微弱的、源自王起混沌刀意的庇护尚在，她们恐怕已在瞬间化为两具枯骨。

即便如此，她们也已是面如金纸，气息奄奄，连站立都需互相搀扶，眼中充满了面对天地之威的绝望。

无痕的情况稍好，但周身清光也已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他死死支撑着护住昏迷的林战，嘴角不断溢出血沫，看向那幽冥之眼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骇然与……一丝了然。

“帝君……投影……祂竟不惜耗费本源，降下投影……”

王起立于原地，承受着那幽冥之眼绝大部分的注视压力。

他周身的混沌刀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沸腾着，灰蒙蒙的光晕与那冰冷的死亡目光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声响。

他脚下的琉璃地面在不断龟裂、粉化，但他挺拔的身躯却如同扎根于混沌的顽石，纹丝不动。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并非恐惧，而是这幽冥之眼带来的规则压制实在太过恐怖，那是执掌一方囚笼的至高存在。

哪怕仅仅是一道投影，其蕴含的死亡法则也远超之前所有敌人之和。

他体内的混沌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疯狂地解析、对抗、乃至尝试吞噬那无处不在的死亡意蕴。

“幽冥帝君……”王起抬头，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刃，毫不畏惧地迎上那漠然的巨眼。

“终于……舍得露出眼睛了么？”

那幽冥之眼瞳孔深处的黑暗漩涡微微加速旋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情感，却带着宣判万物终结的绝对权威：

“蝼蚁妄图窥天，罪一。”

“窃取本源，扰乱秩序，罪二。”

“斩吾麾下，忤逆意志，罪三。”

“三罪并罚，当……魂飞魄散，真灵永锢！”

随着“永锢”二字落下，那幽冥之眼的瞳孔猛然收缩！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呈现出纯粹“漆黑”颜色的光束，自瞳孔中心无声无息地射出！

这光束并非能量攻击，而是高度凝聚的“寂灭法则”实体！

它所过之处，空间不是被撕裂，而是被直接“定义”为了死亡与终结的领域。

一切生机、活力、乃至存在的意义，都在其路径上被彻底抹除！

这道漆黑光束，目标并非王起全身，而是直指他眉心识海，要将其灵魂与真灵，从最根源处彻底寂灭！

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

威能强得足以让星辰黯淡！

面对这来自囚笼主宰的终极寂灭审判，王起眼中非但没有惧色，那一直潜藏的、属于“刀”的极致锋芒，反而被彻底激发！

他不再去思考胜负，不再去权衡利弊。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手中的断界之刃，沉浸在了那包容一切、亦能斩断一切的混沌之道中。

一路走来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冥河渡魂，死镇斩官，镜渊破心，往生路断，烬土融火，战碑释魂，沙海定念，直至方才源火之争……

所有的经历，所有的领悟，所有的力量碎片，在此刻，尽数融汇贯通！

他双手缓缓举起断界之刃，动作凝重如山，却又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刀身之上，混沌之色不再流转，而是彻底内敛，所有的光华、所有的意蕴，都凝聚在了那薄如蝉翼的刀锋之上。

他体内那融合了所有钥匙碎片的黑色令牌，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共鸣，仿佛要与他，与这柄刀，彻底融为一体。

“我的道，不在寂灭，而在……超脱！”

王起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坚定意志。

“你的囚笼，你的法则，你的寂灭……”

“于我而言，皆可……”

刀锋，对着那袭来的寂灭黑光，对着那天幕之上的幽冥之眼，简简单单，却又蕴含着毕生修为与道途领悟的，一斩而下！

“……一刀两断！”

没有声音。

没有光爆。

甚至没有能量的剧烈冲突。

只有一种“断”的意念，随着刀锋的落下，悍然降临于此方天地！

那凝聚了帝君寂灭法则的漆黑光束，在距离王起眉心尚有尺许之地，骤然……断开！

不是被击散，不是被抵消，而是如同一条被无形利刃从中斩断的毒蛇，前半截瞬间失去了所有威能，化作精纯的死气消散，后半截则无力地垂落、湮灭。

这一刀，斩断的不仅仅是攻击，更是那攻击背后所代表的、幽冥帝君于此地降临的“死亡规则”本身！

刀势未尽！

那无形的“断”之意志，沿着寂灭黑光被斩断的轨迹，逆流而上，跨越虚空，直接斩在了那天幕之后的幽冥之眼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撕裂声。

那漠然、巨大的幽冥之眼，瞳孔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道纤细的、闪烁着混沌色泽的裂痕！

裂痕出现的刹那，整个焦痕平原，不，是整个囚笼仿佛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骤然出现了一丝紊乱与波动！

幽冥之眼那永恒不变的漠然，第一次被打破！

那瞳孔之中，清晰地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以及……一丝极淡的，仿佛被触及了某种禁忌的忌惮！

“混沌……之力？！你竟……”

帝君那冰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随即被更加汹涌的怒意所淹没。

“亵渎至高……罪加一等！本君投影虽损，亦要尔等……陪葬！”

那破裂的幽冥之眼猛然爆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幽暗光芒！

整个眼球开始急速膨胀、扭曲，散发出毁灭性的不稳定波动！

它竟是要自爆这道投影，将这片区域，连同王起等人，彻底从囚笼中抹去！

然而，就在这自爆即将完成的瞬间——

王起手中那完成斩击的断界之刃，刀尖之处，那一点极致内敛的混沌之光微微一闪。

“归墟。”

他轻吐二字。

一个微小的黑点自刀尖诞生，瞬间扩张，化作一个旋转的混沌漩涡，散发出比那即将自爆的幽冥之眼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吞噬之力！

那幽冥之眼自爆产生的、足以湮灭万物的恐怖死寂能量，尚未完全爆发，便被那混沌漩涡如同长鲸吸水般，强行拉扯、吞噬进去！

漩涡剧烈震荡，仿佛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能量，但其核心的混沌之色却愈发浓郁、深邃！

不过瞬息之间，那膨胀扭曲的幽冥之眼，连同其自爆的能量，便被那混沌漩涡吞噬得一干二净！

天幕上那被撕裂的缺口迅速弥合，昏黄的天空恢复了原状，仿佛那只恐怖的巨眼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精纯到极致的幽冥死气，以及王起手中断界之刃那愈发幽暗深邃的刀身，证明着方才那惊世一战的存在。

噗——

王起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蕴含着混沌气息的鲜血喷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强行斩断帝君法则，又以归墟吞噬投影自爆之力，即便以他如今的修为，也已是强弩之末，受了不轻的内伤。

但他依旧稳稳站立着，眼神中的光芒虽略显疲惫，却更加锐利，更加深邃。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簇似乎被方才大战惊动，光芒微微摇曳的“初始之火”。

钥匙已备，火种在前。

通往囚笼之外的门，似乎……近在咫尺了。

慕容九与白素挣扎着看向王起，看着他苍白却坚毅的侧脸，看着他手中那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无敌之刃。

心中的震撼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之前的恐惧与绝望都冲淡了几分。

无痕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王起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帝君投影被斩，囚笼的天，恐怕……要变了。

而王起，只是默默调息着，目光越过初始之火，投向了更遥远的、未知的“门外”。

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