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309章 寂灭回响

星辰寂灭的余波虽被王起一刀斩灭，但那源自星空深处的、规则崩坏的哀鸣，却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镌刻在石崖上三人的心头。

夜空东南方那块突兀的黑暗，像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远超凡人想象的残酷。

慕容九收回紫电剑，雷光隐入剑鞘，但她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面对天地伟力（即便是毁灭性的伟力）时的本能战栗。

她看向王起，他依旧持刀而立，仰望那片虚无的黑暗，侧脸在稀薄的星光下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他变得更强了，强到可以轻描淡写地斩灭星辰寂灭的余波，但慕容九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更加深沉的、几乎与这片囚笼天地融为一体的孤寂。

白素默默擦去嘴角的血迹，星眸中的悲怆尚未完全褪去。

作为修炼星辰之力的人，一颗星辰的寂灭对她而言，不啻于亲眼目睹一位同道的陨落，而且是以如此残酷、如此……“人工”的方式。

星陨阁……这个名号此刻在她心中，已与冰冷的屠夫画上了等号。

她看着王起背影，心中那份追随的决心愈发坚定，唯有打破这囚笼，才能阻止更多的星辰遭受如此命运。

王起缓缓收回目光，混沌之眼内，那片星辰湮灭之地的规则残痕依旧在剧烈波动，如同濒死者的最后痉挛。

他不仅能“看”到，更能“听”到——那并非声音，而是规则层面传来的、无数细微结构断裂、崩解的“回响”。

这“寂灭回响”穿透了空间，丝丝缕缕地弥漫在这片囚笼天地的规则网络之中，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与沉重感。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初醒的混沌之力，在斩灭那能量乱流后，似乎与这弥漫的“寂灭回响”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共鸣。

并非被侵蚀，而是像海绵吸水般，自发地捕捉、分析、乃至尝试“理解”这种极致的毁灭规则。

这过程无声无息，却让他对“无”之境界中“归墟”的一面，有了更加直观的体悟。

“此地不宜久留。”

王起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消耗过度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星陨阁引动星辰寂灭，绝非无的放矢。此地规则动荡，很快会引来更多‘东西’。”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沉眠的银毛小兽。

在星辰寂灭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小家伙体内那点混沌本源也随之悸动了一下，仿佛被同源的力量唤醒。

此刻，它虽然仍在沉睡，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有力了一分。

必须尽快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消化所得，也让小兽彻底苏醒。

三人不再犹豫，立刻动身，离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风暴的石崖。

他们沿着山脊向西北方向行进，那里的山势更加陡峭，林木也更加古老茂密，或许能提供更好的遮蔽。

夜色深沉，林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王起的混沌之眼能清晰视物，慕容九和白素只能凭借感知和微光勉强跟随。

一路无话，气氛压抑。星辰寂灭带来的“回响”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干扰着他们的感知，连真元和星力的运转都变得有些晦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难临头般的恐慌，并非来自具体的威胁，而是这片天地规则本身传递出的“不适”。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条深邃的峡谷。

两侧崖壁高耸，怪石嶙峋，谷中雾气弥漫，隐隐有水流声传来。

峡谷入口处，散落着一些巨大的、仿佛被巨力崩碎的白骨，骨质晶莹，隐隐残留着微弱的力量波动，显然并非普通兽类。

“好重的煞气……”慕容九蹙眉，紫电剑微微嗡鸣，感应到了此地残留的凶戾气息。

白素星眸扫过那些碎骨，沉吟道：“这些是上古异种的遗骸，看这碎裂的模样，像是被某种纯粹的规则力量瞬间抹杀……此地恐怕不简单。”

王起站在峡谷入口，混沌之眼穿透浓郁的雾气，望向峡谷深处。

在他的视界中，峡谷内的规则极其混乱，各种属性的能量残渣如同沸水般翻涌，其中更是夹杂着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的……寂灭气息！

与方才星辰寂灭的余波同源，却更加凝练，仿佛被某种力量长期禁锢、沉淀于此。

这峡谷，像是一个天然的规则垃圾场？还是……某种“清理”后的“填埋地”？

“进去。”王起做出了决定。越是危险混乱的地方，有时反而越能掩盖行踪。

而且，此地残留的寂灭规则，或许能加速他对这种力量的“理解”。

他当先踏入峡谷，慕容九和白素紧随其后。

一入峡谷，那股混乱的规则压力和浓郁的寂灭气息便扑面而来！

慕容九和白素立刻感到呼吸一窒，周身真元星力如同陷入泥沼，运转速度骤降。

就连王起，也感到体内的混沌之力受到了明显的压制，流转变得迟缓。

雾气浓得化不开，只能看清周身数丈范围。

脚下是湿滑的、布满苔藓的乱石，两侧崖壁陡峭，隐没在浓雾之上。

谷中寂静得可怕，连之前隐约的水流声都消失了，只有三人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隐约可见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滩。

乱石滩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通体漆黑的石碑！

那石碑并非人工雕琢，更像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奇石，但其表面却光滑如镜，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石碑周围，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如同黑色流苏般的寂灭气息，将附近的雾气都排斥开来。

而在石碑正前方，盘膝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们，身形笼罩在一件宽大的、绣着黯淡星辰图案的斗篷里，一动不动，仿佛与那块漆黑石碑融为了一体。

他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散发出来，也没有能量波动，就像是一尊石雕。

但王起的混沌之眼，却瞬间锁定了那人！

在他的视界中，那并非活人，而是一个由精纯的寂灭规则高度凝聚而成的……人形化身！

其核心处，一点暗芒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与那块漆黑石碑，以及这峡谷中弥漫的寂灭气息，遥相呼应！

是星陨阁的人？！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守护这块石碑？

还是在……吸收此地的寂灭规则？

似乎是感应到了王起的目光，那背对着他们的斗篷人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头。

斗篷的阴影下，并非人脸，而是一片旋转的、深邃的黑暗，仿佛将周遭所有的光线都吞噬了进去！

唯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那片黑暗中亮起，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之瞳，冰冷地落在了王起身上！

“滋扰……寂灭沉眠……当……归于永暗……”

一个断断续续、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冰冷意念，直接在三人的识海中响起！

随着这意念响起，那块漆黑的石碑猛地一震！

表面幽光大盛！周围萦绕的寂灭气息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向那斗篷人影汇聚而去！

人影那由规则凝聚的身躯瞬间凝实了几分，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苍白、枯瘦，指尖缠绕着凝如实质的黑色寂灭之力，对着王起三人，遥遥一指！

咻——！

一道细如发丝、却快得超越思维的黑色光线，自他指尖射出！

光线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无声地切开一条细小的、久久无法愈合的黑色裂缝，散发出终结一切的意蕴！

这一击，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指生命本源与存在概念！

比之前噬则兽的攻击，更加纯粹，更加恐怖！

面对这寂灭规则化身的一指，慕容九和白素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死亡的寒意已然浸透灵魂！

王起眼中混沌之光爆闪！

他猛地踏前一步，将两女完全护在身后，断界之刃并未出鞘，而是连鞘横于身前！

他竟要以刀鞘，硬接这寂灭一指！

就在那黑色光线即将触及刀鞘的刹那——

王起周身的混沌气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看似薄弱、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万物归无至理的灰色盾影！

黑色光线无声无息地刺入灰色盾影！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之力在最微观层面的激烈交锋、相互湮灭！

灰色盾影剧烈荡漾，明灭不定，王起持刀的手臂青筋暴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脚下的岩石却寸寸龟裂，身体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那无物不蚀的寂灭光线，竟被他这仓促凝聚的混沌盾影，硬生生挡在了身前尺许之地！

虽然盾影也在迅速变得稀薄，但那一道寂灭指力，终究未能穿透！

斗篷人影那两点猩红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流露出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意外？

王起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厉色一闪，横于身前的断界之刃连鞘向前猛地一推！

“滚！”

伴随着这声低喝，那已然稀薄的混沌盾影轰然炸开！

并非能量冲击，而是一股更加霸道的、“定义”与“否定”的混沌意志，顺着那寂灭指力残留的轨迹，反向轰向了那斗篷人影！

斗篷人影猝不及防，被这股纯粹的意志力量正面击中，那由规则凝聚的身躯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周身的寂灭气息瞬间紊乱，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烟雾，向后倒飞出去，撞在后方那巨大的漆黑石碑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身影变得淡薄了许多，那两点猩红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他死死地“盯”了王起一眼，那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惊怒与不解：

“混沌……定义……你……到底是……”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便彻底消散，重新化作了精纯的寂灭规则，融入了那块漆黑石碑和周围的雾气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峡谷内，重归死寂。

只有那块漆黑的石碑，依旧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以及王起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慕容九和白素直到此刻，才感觉那冻结灵魂的寒意缓缓退去，看着王起那略显踉跄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后怕与震撼。

王起以刀鞘拄地，勉强站稳，看着那块石碑，又看了看那斗篷人影消失的地方，眼神冰冷。

星陨阁……寂灭规则化身……

他们在这囚笼之内，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而这峡谷，这块石碑，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感觉到，自己与星陨阁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已经被彻底拉紧。

冲突，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