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205章 瞳主之眼

石门之后，并非更加幽深的黑暗，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时间流逝之感。

无数破碎的景象如同水中倒影般悬浮、流转——有青山绿水的片段，有尸山血海的剪影，有市井喧嚣的刹那，有万籁俱寂的永恒。

这些破碎的“现实”彼此交织、碰撞、湮灭，如同一个濒临崩溃的梦境。

而在这一切的中央，悬浮着一座古朴的石台。

石台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人。

他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衫，面容清癯，看起来不过三十许间，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的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指尖修长，宛如文人雅士抚琴的手。

唯有他的眼睛。

那不是人类的眼眸。

左眼是一片深邃的、旋转的灰色漩涡，仿佛蕴含着宇宙终结的奥秘，与王起左眼的终末之灰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完整。

右眼则是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色的银白，那银白之中，隐隐有无数细密的规则纹路在生灭，与王起右眼的银辉相似，却更加复杂、更加森严。

这双非人的眼眸，嵌在那张温和的人类面孔上，显得格外诡异。

“欢迎来到，我的‘万象归寂间’。”

瞳主开口，声音依旧是那不分男女的温和磁性，在这片奇异空间中回荡，“王起，我们终于见面了。”

慕容九和白素扶着昏迷的慕容枭，与王磊、霍沧海一同站在石门边缘，不敢轻易踏入这片光怪陆离的空间。

仅仅是看着那些破碎流转的景象，就让他们头晕目眩，神魂不稳。

王起独自一人，踏入了这片空间。

他的脚步落在虚无之上，却仿佛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荡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他走向那座石台，在距离十丈之处停下，与瞳主遥遥相对。

两双同样异常的眼眸，在空中交汇。

左灰对左灰，右银对右银。

仿佛宿命的对峙。

“你就是瞳主。”王起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

瞳主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王起右眼的银辉，带着一丝欣赏。

“你可以叫我瞳主，也可以叫我……‘界定者’，或者，如外面那些蠢货所言——‘寂灭之主’。”

“我对你的称呼没有兴趣。”王起淡淡道，“我只对你的眼睛感兴趣。”

瞳主闻言，非但不怒，反而轻笑出声：“果然直接。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对你的眼睛，同样感兴趣。”

“尤其是……你右眼中那一点，不该存在的‘变数’。”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诡异的眼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你知道吗？我布局千年，引导无数惊才绝艳之辈走向寂灭，抽取他们的武道意志，完善我的‘终末之灰’。”

“我甚至亲手培养了数个‘钥匙’，让他们承载部分寂灭本源，只为最终能开启那扇‘门’，让我得以窥见真正的终极，超脱这方天地的束缚。”

他的目光落在王起身上，带着一种看到完美艺术品的狂热：“而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也是最出乎意料的作品。”

“你不仅完美承载了终末之灰，更在绝对的死寂中，自行诞生出了这‘界定之银’！”

“这是连我都未曾推演出的可能性！告诉我，王起，在那石柱的七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王起沉默了片刻，右眼的银辉微微闪烁。

“我看到了终结，也看到了起点。”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寂灭并非唯一的真实，死寂的尽头，自有一点灵光不昧。那便是‘界定’。”

“说得好！死寂尽头，灵光不昧！哈哈哈哈！”

瞳主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放声大笑，笑声在这片空间回荡，震得那些破碎的景象不断抖动。

“可惜，你理解错了！那并非什么灵光，那不过是规则崩坏前最后的回光返照！是虚假的希望！”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变得冰冷而残酷：“不过无所谓了。只要我得到你的双眼，融合这份‘变数’，我便能补完最后的缺陷，真正推开那扇‘门’！”

“届时，所谓的界定，所谓的灵光，都将在绝对的终末面前，化为乌有！”

话音未落，瞳主缓缓抬起了右手，对着王起，轻轻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能量奔流的华光。

但王起周身的空间，骤然凝固！

那些原本流转破碎的景象，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定格成一幅幅诡异的画面。

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到无法想象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王起挤压而来，要将他连同这片空间一起，彻底凝固、封印！

这是规则的压制！是超越了寻常武学范畴的权能运用！

慕容九等人虽在边缘，却也感到呼吸一滞，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王起身处压力中心，身形却纹丝不动。

他右眼的银辉骤然亮起，如同在凝固的琥珀中点燃了一盏明灯。

“断。”

他轻声吐出一个字。

周身那凝固的空间，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响。

那无形的压力瞬间消散，定格景象重新开始流转。

他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从未受到任何影响。

“不错的‘界定’之力。”

瞳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贪婪，“仅仅初生，便能抗衡我千年的积累……果然是我的机缘！”

他不再留手，双眼之中，灰银二色光芒大盛！

左眼的终末之灰化作一道洪流，汹涌而出，所过之处，那些破碎的景象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彻底归于虚无，连“存在”的概念都被抹除！

右眼的界定之银则化作无数纤细的锁链，穿梭虚空，封锁了王起所有可能闪避的方位，那些锁链之上符文闪烁，蕴含着定义规则、禁锢万物的力量！

灰流主湮灭，银链主禁锢。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瞳主手中完美融合，相辅相成，构成了绝杀之局！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击，王起终于拔出了断界之刃。

刀身出鞘的瞬间，他左眼的终末之灰与右眼的界定之银，也同时灌注于刀锋之上！

他没有施展任何精妙的刀法，只是将断界之刃竖于身前。

刀身之上，混沌光泽流转，左半边的灰色与右半边的银辉彼此交融，却又泾渭分明。

湮灭洪流与规则锁链同时降临！

轰！！！

无法形容的碰撞在无声中发生。

能量、规则、概念……一切都在交锋、湮灭、重构。

王起脚下的虚无不断塌陷、修复，他持刀的手臂微微颤抖，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

但他依旧稳稳地站着，断界之刃如同一道分隔生死、界定有无的天堑，将瞳主的攻击死死挡住！

灰流无法越过刀锋，银链无法缠绕刀身。

“怎么可能？！”

瞳主第一次露出了惊容，“你的力量……怎么可能成长得如此之快？！”

王起抬起左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那金色的血液在指尖化作点点光尘消散。

他抬起眼，看向瞳主，那双异色的瞳孔中，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因为你永远不明白。”

王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蕴含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什么是希望，什么是守护。”

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瞳主，看了一眼石门边缘的慕容九和白素。

就这一眼，让慕容九和白素心头巨震。

她们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王起，那个在慕容山庄废墟中，以身为墙，守护她们的青年。

“可笑！”

瞳主厉喝，周身气息暴涨，显然动了真怒，“情感不过是规则的瑕疵，是通往终极的绊脚石！就让我亲手碾碎你这无谓的坚持！”

他双手结印，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由灰银二色构成的复杂眼眸法相！

法相缓缓睁开，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仿佛天道本身降临的恐怖意志，锁定了王起！

与此同时，王起也动了。

他将断界之刃横于胸前，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缓缓抹过刀身。

随着他指尖划过，刀身上那些原本如同天然纹路的裂纹，竟然亮了起来！

左半边的裂纹亮起深邃的灰，右半边的裂纹亮起清澈的银！

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从断界之刃上苏醒。

那气息，仿佛能斩断因果，界定轮回！

王起抬头，看向那巨大的眼眸法相，看向法相之下脸色凝重的瞳主。

他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这片归寂之间：

“你的眼睛，我收下了。”